“是有个办法。”
“什么?”
“幽灵船不是喜欢朝人类游客下手吗?那就给它这个机会。”蒂亚戈说着,抬手牵引起杯子里的水不断升腾起来,凝形在桌面上方,化作一幅透明波澜的鄂霍次克海域图。
渐渐的,那些代表着海域的水流进一步收缩,定格在其中一处。
就在全程最大港口的正西方,因为常年洋流稳定,不太受季风影响而被规划成航海必经之路的地方。
“我之前看过远东分部发来的幽灵船活动范围记录,这一带是交叉区,也是它出现频率最高的地方。”蒂亚戈指尖轻挑,一艘水化成的邮轮便悬浮在他的掌心间,最后又流淌回杯中,“已经没有时间去等它再次出现了,我们得主动找到它。”
柏妮丝听得眼睛一亮:“你是说假装成人类,然后乘船出海制造邂逅?”
“邂逅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柏妮丝。”蒂亚戈有点无奈地纠正,但还是接着肯定到,“不过你理解得的确没错,我们不能等着他下次再朝人类动手的时候才赶过去,那样风险太大了。”
“那你想好派谁去了吗?”她问。
接着,还没等蒂亚戈回答,柏妮丝又主动开口道:“要不就让我去吧?毕竟天使都是不怎么适应海洋环境的,而其他海族生灵又太容易受到诅咒的影响。刚好我还比较合适,你觉得呢?”
毕竟将来可是要指望着他帮忙为自己解除诅咒的,不勤快点跟着一起热心分忧可怎么行。
虽然她不太擅长去做一名合格的海巫,但是要说到卖乖讨巧坑蒙拐骗之类的事,那柏妮丝简直是太顺手了。
她就是靠着这类本事才在乌苏拉手里成功求生到现在,可谓经验丰富并且非常专业。
想到这里,她继续朝蒂亚戈说到:“反正我们现在不是还不能确定那些人类的死亡到底是因为幻术,还是魔药或者别的什么吗?让我去的话,说不定还能把这些也一并弄明白。”
“更何况,我现在是在假释期内,不管去哪儿都会被你们找到,也用不了高阶魔法,所以也不用担心我会逃跑……”
柏妮丝一边朝下说,一边还在脑海里努力挖掘着其他更加能让自己形象朝一个正直可信的同伴靠近的理由,没怎么注意到面前少年脸上的微妙神色变化。
根本不用费力去揣测,蒂亚戈完全能立刻意识到柏妮丝这么提议的原因,他实在太了解对方。
自从将她从陨罪园里放出来重新见面以后,他就发现,每次他跟柏妮丝说话的时候,对方都不太敢看他。而且只要两人之间的距离稍微一靠近,她就会下意识地绷紧身体,小心翼翼得让他觉得有些好笑。
她总是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偏偏小破绽多得要命,跟从前比起来简直一点长进都没有。
因此,蒂亚戈也非常清楚,只有当柏妮丝另有所图的时候,她才会显得格外关心自己或者跟自己有关的东西,否则就总是一副恨不得海平线有多远她就躲多远的样子。
从来都是这样。
以前是,现在也是。
蒂亚戈沉默着,指甲无声刮过透明水杯的杯身,清晰的冰纹立刻沿着他划过的地方肆意又嚣张地凝结出来。
柏妮丝的解释还在继续,他一动不动地听着,视线落在她忽隐忽现的雪白齿尖和嫣红嘴唇上,听觉却将她的那些话全都屏蔽成杂音,像一盘水晶珠子在耳膜上毫无规律地相互碰撞。
末了,柏妮丝停下来,颇为期待地等着他回答,却发现蒂亚戈只始终沉默地注视着她。
他的眼睛在失去了所有亮色之后,变得如同一对深不见底的蓝洞,深浓近黑,瞳孔与虹膜漫作大片不透光的厚密水层,朝她无比沉重地压迫下来。
生气了?
柏妮丝被他盯得头皮发麻,以为是自己说太多,连忙话锋一转,补救到:“当然我也只是随便建议几句而已,要谁去还是得你来决定。”
说完,她勉强扯开一个乖顺的表情,同时思考着自己刚才到底是哪句话说错了才让他突然这样。
明明没什么不对啊。
蒂亚戈弯下唇角,挂起一个淡薄无温的笑,眼神收敛,浓浊雾气充盈视线:“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好,不过在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让你以如今的状态独自去也太冒险了。”
“不如我们一起吧,你觉得好不好?”他偏头询问,语调里有种莫名阴森的柔和。
柏妮丝惊愕地张张嘴,从灵魂深处涌出的第一句话就是:
当然不,一点也不好!
不是说我曾经毫无鱼性辣手摧花,差点就把你捅成条翻肚鱼吗?为什么你没有心理阴影为什么要主动要求和我一起为什么还能笑?
你是变态吗?!
还是说这条鱼已经打算好趁这次行动公报私仇,趁她没有反抗之力就把她当磷虾那样一口一截活剥生吞?
过于凶残的脑补画面让柏妮丝忍不住打个抖,开始下意识地疯狂找借口来推脱。
对她而言,如果非要选一个去独自面对,幽灵船上的未知生灵和蒂亚戈,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哪怕对方是人类神话中的克苏鲁复活,她也只会由衷地觉得赏心悦目,说不定还能一时兴起地给它做个发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