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个痛快吧”,前女帝说:“这样活着还不如死去,用下一世为我今生赎罪。”
“人世兜兜转转,没有哪个王朝能永远延续下去,望你的王朝能保持的久些,莫让这片土地太早再被战乱裹挟。”
沈媛深深的望了她一眼。
或许她错了。
真正的强者,哪怕形销骨立,苟延残喘,内心也依旧强大。
哪怕南柯一梦后成了废人也有足够的勇气选择自己的未来,维持住自己的风骨。
此刻她居然在想,若前女帝没有被梁渠兽迷惑,那如今的枫国会不会如她曾经所承诺过的一般强大到无人可敌。
晃了个神,沈媛点头。
前女帝还在缓缓抽完手中的烟,倒是也不咳了,只是神色逐渐灰白。
沈媛转了个身走出宫殿,有小太监捧着酒和匕首进去。
城外的焰火还在放,那声音大竟然透过重重宫闱入了这里,远远看去只余蓝紫色的火花在天际绽放。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禀报,道是前女帝薨了。
沈媛扭了两扭手上的翡翠扳指,“追赠前女帝谥号昭贞,择日葬入前朝皇陵。”
圣文周达曰昭,不隐无屈曰贞。
沈媛不想再去追究前女帝□□控的这几年,便按她执政的这几十年来所做贡献定号。
这样一个本性为国为民的帝王,她总还想给对方最后一点尊重。
至于前女帝死后究竟是会受到怎样的处理,那便是神的事了。
似乎感受到沈媛心情明显不太好,一直懒洋洋跟在她身后的娴兆忍不住搭话。
“陛下怎么处理了前朝废帝,心情反而不好了呢。”
沈媛一愣,这几日娴兆虽然一直跟在她身边,却几乎不现身也不说话,存在感非常低,极其容易令人忘记她的存在。
她并没有想到娴兆会主动和她搭话。
毕竟上回发现娴兆忘记自己后,沈媛便没有再提及过两人之间的事,此刻的关系更像陌生人。
“大抵是因为,昭贞帝死的悲凉。”沈媛轻轻呼出口气。
娴兆闻言却没什么笑意的笑起来,“可那两年荒淫无道的也确实是她本人,被压迫的百姓以人的眼光看来也确实凄惨,此刻死去不正是因为为此谢罪吗?有什么值得悲凉的?”
沈媛看了她一眼。
娴兆天生便生了双招摇的桃花眼,哪怕如今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也被眼底氤着的朦胧而冲淡。
“人之力与神之力难以匹敌,人界要出一个好皇帝难得很,六界中要令一个好皇帝步入歧途却容易的很”,沈媛背着手淡声说道:“她是难得的好皇帝,可惜生不逢时,为梁渠兽所裹挟,这是民众的不幸。可若要将全部的过错都怪到她身上却也不妥,难道要怪她抵挡不住梁渠兽的惑术吗?可事实上这人间没有谁能抵挡梁渠兽的惑术,无论谁处在那位置,只要梁渠兽有心,枫国这一遭在所难免。”
“至于昭贞帝,本可成就一代英明,后世传唱却只能遗留骂名一地。了解前因后果,同情于她很正常。”
可沈媛却是个心慈手狠的,心里头觉得她惨,下手却毫不留情。
人死了,做的事也被手书笔录,有个漂亮的谥号又有什么用呢?
两人都清楚的很,沈媛不可能替前女帝澄清她是被梁渠兽所惑这件事,一是梁渠兽此事无法散播,二是营造前女帝无辜的形象于当前政局不利,易造成前朝反扑,皇权不稳。
沈媛要让新朝稳定发展下去,百姓安居,剔除不稳定因素,就势必要牺牲前女帝。
见娴兆不说话,沈媛问道:“您在想什么。”
娴兆轻笑一声,话说的毫不留情,“我觉得你们人真是虚伪。”
沈媛却不感到冒犯,反倒也跟着笑了起来,“不是人虚伪,只是我虚伪罢了。”
那笑带着些自嘲的意味。
能爬到如今的位置,沈媛走过了尸山血海,学会了用虚伪的外壳伪装,那些仁义洒脱每一项都是装出来给别人看的,为的是达成目的。
至于真正的她是怎样,连她自己都不在乎。
娴兆心底想的其实是,不止人虚伪,六界众生,都有虚伪之人。
虚伪的人见多了,像这样虚伪中还带着点真诚的,反而显得有些可爱。
可娴兆却并没有说出来,她看了一眼城墙外的烟花,突然化作原型——一尾身长近乎七丈的金龙。
她本身是没有这么大的,不过幻化一下原身,变成这么大倒是做得到。
娴兆鳞片亮丽,每一片都泛着金光,化为龙形后巨大的龙威笼罩,惊得周围的侍卫婢女太监瑟瑟发抖又忍不住下跪连声喊真龙降世!
沈媛站在原地没动,也有些怔怔。
长这么大,她也没见过龙,还是这么漂亮的龙。
娴兆的脑袋就几乎有半丈大,一双赤白中泛金几乎有她半人高的龙眼盯着她,张口说道:“上来。”
“今日新帝登基,倒也送你一份贺礼。”
沈媛踌躇一下,这才在娴兆龙爪微蹲后有些踉跄的爬上去,骑到了娴兆身上,跨坐在柔软的鬣毛中,抬手扶住那两只尚未完全长好,却已然要两手合握都不一定抓得住的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