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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AuguryAzkaban  卜鸟与阿兹卡班
    贝拉,你来了。
    纳西莎·马尔福在壁炉另一端迎了上来,她个子不高,黑色的衣袍紧束腰肢,脸庞和她姐姐有不少相似之处。
    茜茜。贝拉特里克斯把图卡娜推到了身前,她得意洋洋,看看我带来了谁?我说过我会把她带来,绝非虚言。
    这是小奥利凡德?纳西莎·马尔福盛气凌人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她最好是真正的奥利凡德血脉。
    绝对不假。贝拉问,你说他会高兴吗?
    纳西莎脸上的表情生硬而疏远,他高不高兴我不知道,但他应该不会生气。
    跟我来,奥利凡德小姐。纳西莎转身在前面带路,长袍在她纤细的臀部后摇曳。她们快速穿过长长的走廊,图卡娜的裙角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簌簌摩擦,她不得不提起裙摆,而贝拉和纳西莎毫不在意,任由裙摆在身后飘荡。
    马尔福家的宅邸巍峨耸立,立柱和雕像金碧辉煌,水晶吊灯如枝桠一般从天花板四角垂下,高大的白蜡烛在地板上折射出玫瑰色,两侧的墙壁上挂着真人大小的画像,绘的是马尔福家族的历代成员,图卡娜能从他们标志性的铂金色头发看到这一点。
    大厅中饰有墨绿的锦缎帷幔,流苏闪烁着金光,长桌旁坐了两叁个巫师,都穿着雍容的黑袍。桌上的银鎏金餐具被擦得闪闪发光,其间摆了一盘盘面包和黄油,几只家养小精灵端着炖兔肉、法式烧鹅、花椰菜、朝鲜蓟等菜肴穿梭在桌椅中。纳西莎·马尔福抬手阻止了小精灵们:现在不要上菜,他们不会这么早回来。
    贝拉坐在了主位最右侧的位置,然后拉开了身旁的椅子,对图卡娜说:坐在这儿,坐下,小鸽子,别紧张,今天你是我们的座上宾。
    图卡娜迟疑着,略微局促地坐下了。
    贝拉环视四周,评论道:如果我来装饰这个餐厅,我会把这些没用的帷幔换成卜鸟的旗帜。
    这不过是些装饰而已,贝拉。纳西莎没有看她,而是站在门畔等待,我不想在家里挂上卜鸟,这种不详的鸟儿有什么好的?
    卜鸟是传说之鸟,它的叫声预告着死亡。图卡娜能够理解纳西莎的不满。
    你竟然质疑他的决定?贝拉拔高了声音。
    她尖锐的嗓音让图卡娜的耳朵刺痛,她过头去,与一旁长着松弛的青灰色眼袋的男人打了个照面。男人的脸肿胀而僵硬,仿佛河中尸殍,头顶也秃了一半。他点点头,报上了自己的名姓,艾德里安·赛尔温。
    赛尔温家族,从年龄判断他应当是艾洛伊斯的叔伯,她微微一笑,图卡娜·奥利凡德,我是艾洛伊斯的朋友。
    我的荣幸,小姐。艾洛伊斯是敝人的亲侄女,她曾向我提到过你。你的到来必定会让我们的主人满意。艾德里安淡淡地说,然后重新将目光转向了他面前的银器。
    长桌的另一端两个女巫身材肥胖,她们养尊处优,双颊和嘴唇上各自都晕染着浓重的红色,咯咯笑着谈论自己在霍格沃茨上学的儿子和为魔法部效力的丈夫  。纳西莎依然翘首站在门边,贝拉向她喊道:别等了,茜茜,过来歇一会儿。今天这样好的机会,德拉科怎么不在?
    纳西莎转头锐利地看了她一眼,小龙在学校里很忙,他不会来。
    一只家养小精灵突然竖起了尖尖的耳朵,紧张地道:他们回来了,夫人!
    一阵嘈杂声后,一群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涌入大厅,他们涌入仿佛流动的冷钢与粘稠的黑夜,鞋底踏在石质地板上回声四溅,沉重的黑袍如同飘荡的旌旗;他们的面具花纹冷酷而诡异,像骷髅的面容,又像是下葬时覆在尸首脸上的死面。他们齐齐地将左臂横举至胸前,纳西莎侧身让出了通道,就像他们的左臂是一张张通行证。
    图卡娜看到他们拖行着一个瘫软无力的黑衣人,他的面容同样被面具覆盖。纳西莎也注意到了,她脸色苍白,急促地催促道:拿魔药来,可可!
    家养小精灵消失于虚空中之前,为首的一人拿掉了面具和兜帽,露出了铂金色的头发和淡蓝的眼珠,阻止道:不必。
    卢修斯·马尔福和他的同伴将人放到地板上,那人的四肢无力地摊开,卢修斯揭开了他的面具,那人的脸上呈现出死气沉沉的灰绿,干涸鲜血将头发一绺一绺凝结在额头上,瞳孔大而黑,几乎扩散到整个瞳仁。
    卢修斯摇摇头,没用了。他疲惫地起身。
    图卡娜惊慌失措想要站起来,贝拉的手在桌下牢牢地按在她的大腿上仿佛有千斤之重。一群废物。贝拉轻蔑地哼了一声。
    卢修斯的目光锁定了她,他的双手交迭于一只银色手杖之上,下巴高昂,讽刺道:我不知道你竟然如此急切地想救罗道夫斯出来,贝拉。
    作为我的丈夫,我宁愿他死在狱里;但作为黑魔王的仆人,他至少还能发挥点用处。贝拉特里克斯的话令图卡娜胆寒不已,那种战栗来自于灵魂深处,但贝拉的话音还未停歇:你们有什么进展?还死了一个人。
    阿兹卡班戒备森严。卢修斯回答。
    这不是秘密。贝拉轻嗤一声。
    但不是没有破绽。
    愿闻其详。
    不是现在。卢修斯整理了身上的黑袍,在餐桌上的主位坐了下来,他向站在大厅中带着面具的众人点点头,疲倦地挥了挥手,坐,拿酒来,我们吃点东西。
    贝拉恼怒地叫道:黑魔王未到,你竟敢……
    他今天不会来了。
    声音深沉如古井深处的回声,西弗勒斯·斯内普露出了他线条生硬如同刀刻的脸。图卡娜感觉他给了她一瞥,深邃的黑暗立即击中了她。所有黑衣人流水一般向两旁散去,给他让出一条通道,斯内普昂首阔步,大步流星地向前走来。他经过地上的尸体,向身后交代道:扔出去吧,处理干净些。
    他径直行走到图卡娜的身侧,衣袍带起的微风扑打着她的面颊。他高耸如庙堂之中的雕像,深不可测,任何在他身旁的人都被衬得浅薄如一滩水洼,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斯内普,他高高在上、心狠手辣,他如此不同,虽然他和霍格沃茨、龙血猎人的斯内普有着同样冷酷无情的灰黄瘦脸。
    图卡娜眼睛一眨不眨,她角膜干涸,却想要哭泣。她看到纷纷入座的男女巫师露出神态各异的脸,但他们多数都有一个共同之处,他们把左臂的袖口挽起,像是在炫耀其上的黑色的、恶魔一样的骷髅与蛇的标记。她记得自己是来打探消息的,可是她能向谁询问有关西里斯的、有关一个凤凰社成员的信息?
    她看向身边的贝拉,贝拉左臂的袖子滑了下来,同样是一个触目惊心的黑色印记。斯内普低头,将脑袋伸到她的颈侧,他的发梢拂过她裸露的肩膀,让她颤抖着瑟瑟后退。
    你为什么在这儿?他在她耳边道。
    她僵硬如墙边的石像鬼,这也正是她想问的,你为什么在这儿?在一个食死徒的宴会上?
    斯内普铁钳般的手将她从座位上拽离,她不能在这里。
    既然黑魔王不在,那就让她离开。贝拉漠不关心地说。
    ——————————————————
    西弗勒斯
    海水又冷又腥,阿兹卡班在水中突兀地拔地而起,被远处的重重黑雾笼罩,风浪拍打着其所在的岩岸,百年来未能撼动这个位于费利克斯托港以东大陆架上的孤岛监狱分毫。
    西弗勒斯和亚克斯利浑身浸在水中,只露脑袋在外面,谨慎地向前游去。衣衫沉重,浪花敲打在他们的头上几乎要把骨头击碎,他浑身上下的皮肤被泡得肿胀起皱,即使有层层中咒语保护,西弗勒斯的胸口依然憋闷。
    由于魔杖被毁,阿兹卡班的囚犯越狱后将在冰冷的海水中向西游上数小时才能抵达大陆,但如果能有巫师在外接应,情况将大有不同。
    就停在这儿。亚克斯利说,已经到了摄魂怪和守卫的巡逻范围,我可不想被那些没脑子的东西亲上一口。
    他们找到了一个低矮的礁石,勉强靠在上面休息。亚克斯利喘了口气,脑袋歪在爬满贝壳和藻类的石头上,脚下总算是能踩到点东西了。
    西弗勒斯注视着海面,浓重的雾气就像是蒙在眼睛上的阴翳,与他们相隔不远处的海面上似乎也有游动的人影。他们也快到了。西弗勒斯抚开脸上黏重的发丝,开口道。
    既然赶着要去送死,就让卢修斯去吧。亚克斯利循着他的目光,亦望向远处的海面,把剩下的那几个人从阿兹卡班救出来对我有什么好处?多洛霍夫、卢克伍德、莱斯特兰奇……还有谁来着?他们跑出来,不但要抢我的家族生意,还要威胁我在黑魔王面前的地位……
    一阵浪花扑来,响亮地拍打在他脸上,向他口中灌进了海水,亚克斯利粗鲁地咒骂一声,双颊的横肉血红中泛着白色,他住了嘴。
    卢修斯和他带领的几个黑袍抛弃了木筏,一深一浅笨拙地在海水中移动。卢修斯铂金色的头发在海面上沉浮,如同一只发光的水母,西弗勒斯暗地里扯扯嘴角。
    别以为我不知道。亚克斯利宽阔的嘴巴依然聒噪不休,你和我的想法一样。
    当然。西弗勒斯懒洋洋地说,虽然我怀疑他们会威胁到我的地位,但又何必搭上性命去救他们出来呢?阿兹卡班可是个好地方,他们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是出来就不一定了。
    亚克斯利自鸣得意地咧嘴一笑。
    黑魔王竭力将势力渗透魔法部内部,魔法部部长以及一众官员畏者有之、惧者有之,大多立场摇摆、态度暧昧,乌姆里奇又在霍格沃茨想拽邓布利多下马,凤凰社对此已然苦于招架。如果此时有更多食死徒越狱,无异于雪上加霜。十多年来,人们早已享受和平带来的安逸,即便是食死徒,也很难说有谁真正想要回到战争中去,但狱中的那些人绝对是例外。
    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已经在黑魔王的帮助下率先越狱,昭示着即便有布莱克的前车之鉴,阿兹卡班的防卫依然漏洞百出。黑魔王比以往更加谨慎,他让贝拉特里克斯先到英吉利海峡另一端的欧洲大陆观望了一阵,发现阿兹卡班与魔法部并无任何大规模追捕的动静,才将其偷渡回大不列颠岛。
    西弗勒斯避开亚克斯利那张凶恶如豺的脸,紧盯着在海水中前行的几人。西弗勒斯知道黑魔王的爪牙们惧怕自己,但是对他没有尊重。诸人心怀鬼胎,在黑魔王复活后的第一次召见时他们争先恐后地屈膝示忠,罔顾自己早已僵直的膝盖;他们憎恶的同时羡慕着西弗勒斯巧言令色与虚与委蛇能力,为他姗姗来迟却轻而易举重夺黑魔王宠臣的位置而窃窃私语。
    耳畔亚克斯利喘息粗浊,有人从岸上掉下来了!
    西弗勒斯将双脚从礁石上的烂泥中拔出,投入波涛,我去看看。
    他没游太远,乌泱泱的摄魂怪像天上的鸟群从阿兹卡班的巢穴中四散,他转身,不顾海水刺入口腔的咸苦,向亚克斯利喊道:回去!
    亚克斯利放开了礁石往回游去,怎么回事?
    有人死了。西弗勒斯说,克拉布的侄子。
    克拉布的侄子刚从霍格沃茨毕业不久,是个斯莱特林,西弗勒斯记得他,虽然印象不深。年轻人的勇气和鲁莽导致战场上先死的总是些娃娃兵,西弗勒斯感到一丝惋惜,但此种惋惜之情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他们用门钥匙迅速转移至马尔福庄园,各自整理了外表,听闻纳西莎·马尔福邀请了不少家眷,他们至少不想显得那么狼狈。没有完成营救任务,黑魔王不会出席,但从卢修斯的脸上可以看出此行并非一无所获。
    卢修斯摘下了小克拉布的面具,摄魂怪在他的脑袋撞上岩石之前已经吸取了他的灵魂,他睁着的眼睛仿佛依旧露出疑惑,他死得没有挣扎。
    幸运儿,西弗勒斯心想,对他们这种人来说,死得安详是一种奢求。
    女人们的吸气声充斥着餐厅,已经有人扑倒在地抚尸而哭,纯血巫师们多少都沾亲带故,但是凄凄恻恻的哭声终归惹人厌烦。永生是属于黑魔王的,而从来不属于他的追随者,可惜这件屋子中大部分人没有看透这一点。
    他原本站在队伍的末尾,但贝拉特里克斯身边的一个女孩引起了他的注意。黑色是食死徒的颜色,只有食死徒才会出了黑色一身上下别无色彩,图卡娜·奥利凡德身上没穿校袍,她身上的黑色礼服长裙让她轻而易举地与周遭之人融为一体。黑魔王不在,所以小奥利凡德的左臂还得以侥幸保持光洁。
    低估小奥利凡德从布莱克那里遗传而来的偏执与叛逆是西弗勒斯最近最大的误断,图卡娜被这边的骚乱吸引了目光,她又望了望贝拉特里克斯,脸上惊慌又苍白。她当然应该害怕,她还未意识到自己已然踏入了魔鬼的巢穴。
    贝拉特里克斯是一条疯狗,为了黑魔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西弗勒斯将空气深深吸入自己的肺部,遏住了怒火与恐惧,他太过习惯与这两种情绪为伍,但他依然感激脸上的面具掩盖了自己的表情。他封闭起自己的大脑,去掉了脸上冰冷的金属。他每接近小奥利凡德一步,她脸上便白上一分,很好,她在怕他,但她不知道的是这里每一个人都比他更为可怕。
    他不留痕迹地将她拽到壁炉,传送到霍格沃茨的魔药办公室中。西弗勒斯将面具狠狠地摔在地上,它在地毯上垂死般微弱地弹跳。他大步踱来踱去,胸口烧灼、头脑沉郁,如同一只困兽。
    你,奥利凡德,你刚刚出现在一个食死徒的聚会上。他听见自己嘶嘶作响。
    图卡娜低头盯着足尖,双手不安地弯折自己的魔杖,几乎要将那根木头折断。我意识到了。她沙哑地说。
    你毁了一切!他咆哮道,你一个人的莽撞几乎让所有人十几年来的心血付之一炬!
    我……我不明白。她飞快地抬头看他一眼,又低下头去。
    你当然不明白,当你有一个脑子里灌了大西洋的浑蛋父亲,而他的女儿青出于蓝!怒火在他胸膛中孕育,他痛苦地按住自己的太阳穴,谁带你到那里去的?
    贝拉。
    不出所料,非常棘手,很好。你怎么会和她混在一起?你又到那个小酒吧里了,不是吗?在她的表情上,西弗勒斯读到自己猜对了。
    我在德国的森林里救过她一次。女孩说道,她饿得不轻,我给她了食物,还把我新制的魔杖给了她……
    够了。西弗勒斯说,停下你的蠢故事。
    女孩突然抬头直视他的双眼,反问道:先生,你为什么在那里,食死徒的集会上?
    西弗勒斯怒瞪着她,冷笑着反问道:我为什么在那儿?
    是的。女孩胆子不大,她牙齿颤抖、嘴唇紧咬、不住地吞咽,但是肆意妄为,你到底忠于谁?
    他到底忠于谁。西弗勒斯冷冷发笑,仿佛听了笑话,双方对他的怀疑都从来没有终止,但小奥利凡德是头一个敢于如此直白地问出此言的人。
    他没有回答她,而是向壁炉撒了一把飞路粉,将头伸了进去,看到阿不思坐在校长室的桌后,阿不思,通知金斯莱加强阿兹卡班周边的防御力量。然后他转头对图卡娜说道:我会替你申请假期留校。从今往后,你每天、每个周末都到我的办公室关禁闭,一天也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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