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抬手叩了叩门,半晌无人回应,才轻推开门进去。
书房的案桌正对这门口,处于光照最好的方向,这门一开,外头猛烈的正午阳光闯进来,洒在裴羽卿正对面,那趴在桌上的人脸上。
裘亓右脸贴着桌子,长睫垂在脸颊显得模样乖巧,阳光穿过的发丝泛着柔和的暖棕色,她睡得十分香甜的样子,手上还攥着一只毛笔,好不容易弄干净的手指又染上了脏兮兮的墨汁,红润的樱唇张合几下,似乎在碎碎念些什么。
“麻醉……止血……夫人,不疼……”
裴羽卿转身合上门,将有些刺眼的光阻隔在外,随后放轻脚步走到裘亓边上,俯身去看被压在她身体下的纸。
给圣女写信的时候,裘亓特意用的繁体字,但自己私下打草稿她就十分放飞自我,用的简体写得还贼潦草。
好在简体和繁体还是有些共通之处的,裴羽卿眯着眼分辨了一会儿,也能大概猜出裘亓的意思。
联想她刚才嘴里说的几个关键词,裴羽卿有了一个在她本人看来十分不切实际的猜测。
——裘亓在关心她。
裴羽卿凝下神,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仔细打量面前的人,脸还是那张脸,站在这人边上也依旧能感受到她体内兽元珠那股震撼的力量。
只是……裴羽卿垂眼,目光划过裘亓散乱的衣襟,她压在桌案上而显得肉嘟嘟的脸颊,最后顺着淡粉的唇边落到纸张上那摊可疑的液体痕迹。
眼前这浑然天成的憨傻气质,到底是从哪来的?
这个想法蹦出来之后,裴羽卿没忍住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半真半假的轻笑来,让外人知道她在心里给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套上“憨傻”二字,怕是要被质问是否得了眼疾。
“唔……”许是头顶打量的目光过于有存在感,裘亓有了转醒的痕迹,睁开眼,看见裴羽卿站在身前,她第一反应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立刻冲她张开手臂,“美人?你怎么还到我梦里来了啊,来抱抱!”
裴羽卿微笑,“日上三竿,大人,你该清醒清醒了。”
裘亓没错过裴羽卿语气里凉丝丝恐吓,估计她刚才要是真抱上去,对方能直接被把她手给折了。
给自己来了一巴掌,裘亓冲裴羽卿比手势,“ok夫人,我现在已经清醒了。”
“哦可是什么意思?”
“额……就是好的。”
裴羽卿点点头,“那就好。”
裘亓余光瞄到桌上那摊自己睡觉时流的口水,尴尬地扯过纸,乱叠一通塞进衣服里藏着,干笑一声看向裴羽卿,“夫人你找我什么事啊。”
“该用午膳了。”
“吃饭啊。”裘亓眼睛一亮,她早上出来得急,只喝了杯茶水,早饿得肚子咕咕叫了,“还是夫人心疼我,我正好饿了!”
裴羽卿没回话,只点点头。
她来请裘亓吃饭不是因为担心她饿不饿,而是院子里有规矩,身为一家之主的裘亓没吃,其他人就不允许开饭,现在已然过了饭点,外面的人早饿倒一片,但也没人敢来催的,生怕饭没吃上还赔条命进去。
“走吧。”裘亓从椅子上蹦下来,牵起裴羽卿的手,结果拉了一下没拉动人。
裴羽卿站在原地不动,提醒她,“大人,你手上沾了墨水。”
“哦。”裘亓擦擦手心,“那我去洗洗。”
裴羽卿又提醒,“脸上也有。”
“脸上?哪儿?”
“需要我帮你吗,大人。”
“等等!”裘亓害怕地捂住自己的脸,“这脸还是想要的,我自己擦吧!不劳夫人费心.”
裴羽卿像是被她慌张的语气逗到,嘴角不着痕迹抬了抬,“大人要是怕疼,我可以轻一些,脸上的脏处,你不好看到。”
这么一说也是,周围没镜子,裘亓自己擦也擦不干净。
“那行,你轻点啊,我真挺怕疼的。”裘亓小声嘟囔。
“好的,大人。”裴羽卿柔声应允。
她俯身下来抬起裘亓的下巴,右手捏着帕子在她脸颊上轻轻擦拭。
这还是两人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近到,裘亓能够数清裴羽卿根根分明的睫毛,她下意识放轻了呼吸,生怕惊扰到什么一般的小心翼翼。
裴羽卿低垂眼皮将目光放在裘亓脸上擦得很认真。反观裘亓却因为她若有若无喷洒在自己皮肤上的温热呼吸而心动不已,她闭闭眼,却觉得那股清冽的淡香离得更近了,刚要动作,便有轻柔地力度压在她的额头上抵住。
“就这样闭着眼睛吧,眼尾也有,我正好擦掉。”
“嗯。”裘亓听话地轻声回应,心里开始吐槽自己真是厉害,睡个觉而已,墨水都蹭眼睛上了。
裘亓抿紧唇,努力装作淡定的样子,但蜷缩的手指和颤抖的羽睫却暴露她内心的紧张。
“好了。”气息洒在鼻尖,是裴羽卿的声音。
裘亓点点头,睁开眼睛,裴羽卿还没将身子撤回去,她的视野里,能看到对方线条完美的下颌还有修长的雪颈,明明素色的领口封得严严实实,却有种让人难以按捺热燥的禁欲感。
裘亓强行制止自己往人家领口探下去的目光,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等等,我再沾些水来。”
沾湿了水的帕子碰在脸颊上有些凉,裴羽卿虽然带着手套,裘亓却也能透过薄薄的布料感触到她指尖比水还低的温度,被碰得忍不住瑟缩一下,裘亓抬起眼去看裴羽卿,略微忐忑地问,“夫人,昨天我不小心弄伤你,害你寒毒入体,现在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