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双方合作各有应尽的责任和义务,NIP作为强势方,也一定要榨干合作方所有利用价值,而后拖拖拉拉履行自己微不足道的义务。
NIP是一头掠夺一切的巨型鲨鱼,横扫整片海域以后,傲慢而吝啬地从牙缝漏出一点点给为其服务的小鱼小虾。
那段时间海澄愁得整宿整宿睡不着,头发一把一把地掉,就担心NIP不给盖章,或者更糟糕,做成的单子被不良同行黑中介撬走。
确认书第一次被驳回,没几天果然传出被撬单的消息,言之凿凿说有中介愿意拿出六位数现金,换一张NIP盖章的确认书。
消息来源绝对可靠,是甲方的销售总经理。
甲方经理直白地告诉海澄和隋然,公司只认文件不认人,如果别家中介提供了盖章的客户确认书,NIP整个项目就跟隋然所在的公司无关,中介费也给不到隋然公司。
那时海城分公司刚起步,海澄刚当上主管,一万块的业绩都够海城分公司大群锣鼓喧天,何况NIP这么大体量。
压力层层下泄,到海澄头上已经是滔天洪水,她一周睡不着觉,豁出去了,和隋然去NIP找淮安。
淮安没出面,接了海澄的电话,坦承确实有中介找上门,也确实带了二十万现金,只要她出一张客户确认书。
但她在电话里和海澄表示:我和来的人说过,这个项目我只认可兆悦的隋经理,别的公司不管谁来都没用。
兆悦就是海澄和隋然所在的公司。
海澄不信。
作为此次项目NIP方经办人,淮安手上的可操作空间太大。二十万不动心,五十万,一百万呢?
隋然倒是心态一下子稳了。
出于感激、出于莫名的信任,也出于求那一纸文件,淮安交代的事情她一一照办,绝不打折扣。甚至因为淮安一句话,炎炎夏日台风季,连续一个月每天顶着烈日或暴雨,去案场给淮安拍工程进度,顺便充当人体甲醛探测仪。
隋然犹记得,从第一次提交客户确认书到最后收到纸质版确认书,时间跨度长达四个月零七天。
三页纸的文字内容,淮安驳回六次,正文提到时间精确到几月几日几时,细节抓到标点符号和行间距。
至于中间横跨太平洋的交涉邮件有多少封,海城东南的NIP到海城西北的公司总部跑了多少趟,隋然记不清了——人体测甲醛的事情都做过,跑腿算什么。
时隔四年,海澄说到客户确认书,隋然想过淮安不会很快签给她,没报多大希望,但提一提,带几张纸过来又不费什么力气。
出乎意料,淮安大致翻了翻,就拿出了公章。
“总公司在燕京,海城是注册新公司或者成立分公司要看下一阶段筹备情况,所以我先盖总公司的章。”
淮安解释得很清楚,甚至主动点出对隋然方不利的因素。
举个例子:淮安现在给她加盖燕京A公司的公章,假设最后和业主签约签的是海城B公司,那么A公司盖章的客户确认书没有效用,隋然拿这份确认书没办法向甲方收取佣金。
一个“先”字,让隋然喜出望外,心想别的不说,淮安的严谨倒是一如既往。
当年连标点符号都不放过,所以她说“先”,隋然立刻领会了“有变动会跟进调整”的潜台词。
“好的。”
敲完章,隋然问:“一会儿去寰宇,需要备车吗?”
问是礼貌性地问问,有绕路堵车等红灯的功夫,走走就到了,淮安本来也是注重效率的类型。
淮安的回答和她想的如出一辙:“没必要,走走就到。”
过十点半,高峰期回落,两个路口都没等红灯。
快到寰宇入口,想起王玮昨天的十几个电话,隋然问:“昨天公司同事跟您打过电话了吧?”
淮安答得漫不经心:“没注意,我设了陌生电话勿扰。”
隋然悄悄在背后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淮安。
寰宇备选的两家商务中心,抛开俞经理的示好不提,隋然个人的确偏向NWork,它的功能区和会议区分开,保证了私密性,但另外设有可提供交流平台的沙龙区。
隋然前一天来,刚好赶上一次公司路演,有两家公司跟举办方交换了名片,彼此间气氛融洽。
另一家更像近些年流行起来的自习室,一个个独立区域,将私密性做到极致,但给人的感觉很压抑——在360度玻璃幕墙的寰宇中心感觉压抑,只能说这家在设计上欠缺了几分人性,或者说过分渲染严谨的工作氛围。
隋然吃不准淮安的倾向,索性把她观察和体会到的通通写进报告。
今天复看场地,淮安竟也在NWork的沙龙区停了好一会儿。
“就这家。”
淮安选择了NWork。
一切都很顺利,签合同时出了点问题,卡在租约时限。
商务中心有一点很便利,租期相对灵活,可以理解为酒店,随到随住,一个月甚至一天皆可起租,寰宇另一家被毙掉的就是因为只能一年起租。
隋然给出的参考方案是签订三个月,后续看情况每月续签合同。
但在俞经理的角度,当然想租期长一点。
她更不能理解为什么作为中介方,隋然会主动跟客户提短期租约的建议。
租期暂且搁下,淮安和俞经理确认额外收费项目,隋然暂离去洗手间,回来时听两人在聊,脚尖一转,去了茶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