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的人员里面,唯一一个和林帆年纪相仿的便是前几年刚刚考进来的一个小女生,就是吴海口中的小王。
林帆摇摇头,“吴庭,我的确是来找一个王,可我要找的是大王,王副庭长,她之前判过一个案子,执行这一块是我在负责的,我来了解了解情况。”
“那不巧,小王在,大王不在,出差参加研讨会去了。”吴海开了办公室的门,招呼林帆进来,“什么案子,有可能我知道。”
前些年开始的司法体制改革,除了规定政法干警的人员序列外,也把独立审判权进一步给了法官,出台的三个规定要求不能随意过问案件,可吴海是民三庭庭长,对一些案件有监督责任。
林帆也只能碰碰运气,问:“程温暖你认识吗?她外婆方梅是这个案子的原告,交通事故。”
“巧了,我还真知道,我听说老太太现在还在医院,康复有点缓慢?”
“是的,我昨晚刚刚拿到执行款,把医疗费缴上了,可找不到老太太的成年亲属,我这边还想给她申请一个司法救助,我了解了一下,老太太是低保户,家境不是很好。”
“那你都去了解了,你怎么不知道老太太的老伴去的早,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女儿养大,也就是程温暖这孩子的妈妈。”
林帆皱了皱眉,“这案子我跟了有一段时间了,我就没见过老太太的女儿,难不成要找程温暖的爸爸?”
吴海叹了口气,“小林,你之后和老太太、还有那孩子见面,千万不要提那个男人。你功课做得不够啊,孩子她妈你肯定找不到,现在还在茶溪监狱关着呢,无期徒刑。”
“杀人啊?”无期徒刑的话,林帆脑子里第一蹦出的就是这个罪名。
“对,杀的就是孩子她爸。所以,不要提那个男人。”
林帆瞪大眼睛,突然想到前年当地传的沸沸扬扬的妻子杀夫案。“前年?”
吴海点点头,并不想多谈。
这个案子林帆知道,回到办公室一查判决书,便看到了这个案子的公诉人正是顾也。
竟然是顾也把程温暖的妈妈送进了监狱。
而当时的法官正是昨天那起涉黑案件的审判长——刑庭庭长方铭。
判决书上,详细载明了程温暖母亲杀害程父的细节,其实杀人过程并不复杂,在丈夫熟睡时,砸死了他,他甚至没有任何挣扎,这一觉便没再醒过来。
杀人后,程温暖的母亲没有处理尸体,也没有自首,直接逃到了老太太的家,也是她女儿程温暖在的地方。
因为程温暖的母亲不具自首情节,也没有取得被害人家属的谅解,而其供述的家暴情况并没有相关证据证明,最重要的是,那砸死受害者的大铁锤是她提前购买准备的。
以上这些因素叠加,根据罪责行相统一的原则,才被判了无期徒刑。
可当年之所以闹得如此沸腾,就是在被告人是否被家暴这一点上,各方观点不同。
私下,林帆也听同事说过。
“没有证据,可一般来说重男轻女的男人,还真不是个东西,家暴也不奇怪。”
也有听说,“听他们邻居说,在被告人杀人前,有很长一顿时间都没出现过,可能真的和被告人说的那样,被家暴到下不了床。”
当时林帆还听到有人猜测被告人婚姻存续期间,那么多的流产次数就是被家暴导致的。
包括程温暖一直是跟着外婆生活,也认为是被害人重男轻女,并不愿意和自己女儿生活在一起。
可这一切,沸沸扬扬,在法庭上却没有证据证明。
没有伤情照片,也没有证人证言,更不用说被家暴之后的出警记录。
除了一个年纪太小的孩子和记不清事情的老妈妈,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因此这个情况下,才被判了无期。
宣判的那天,林帆记忆深刻,当时她因为出差没过去参与庭审秩序维持任务。
可听去的同事说,法官这判决书一出来,没等敲法槌,被害人的兄弟姐妹等家属就直接炸了。
他们叫嚣着:“这个毒妇应该杀人偿命!”
这句话经同事转述,仍是让当时的林帆差点当场暴起。
现在,林帆重读当年的判决书,还能想起自己的愤怒。
而公诉人顾也,当时是什么看法呢?
前年还没有开始搞认罪认罚从宽,检察院也不提供认罪认罚具结书,林帆无法从这个案件的档案中了解到,当时顾也的想法和她认为该判的具体刑期。
这太让她奇怪,程温暖这个小姑娘明显很亲近依赖顾也,她知道顾也是她妈妈案子的公诉人吗?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告诉林帆。
就像当年是否真的家暴这个事情,都淹没在了岁月的尘埃里。
林帆放空脑子,不由自主想起了顾也。
这个检察官的模样那么冷艳,像是迎着风也不避让,像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只一个余光就让人不自觉紧张,可又忍不住目光追随。
这样的人,或许天生就是这么惹眼,这么优秀吧。
林帆还没在脑海中好好回味检察官的样貌,就听到隔壁办公室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一个并不年轻的女声愤怒吼叫,惊醒了栖息在窗外的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