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纸质报表装订成册,坠着沢田纲吉的肩膀。这份重量与沢田纲吉一厢热忱与善良所背负起的自己本丸的刀剑付丧神和其他效力时之政府、失去了灵魂独特唯一性的刀剑付丧神的重量相较是微不足道,却也是等价的。
因为这些报表一如陈列搁置在他本丸审神者居所二楼的那些刀剑本体,在接下来的某一时刻,会成为沢田纲吉与新时之政府谈判的重要筹码。
为此,沢田纲吉十分感谢循聿君。
黑眸流光的循聿君并不觉得,自己有做什么值得足以令沢田纲吉感激的事情。心知肚明自己欠了「沢田纲吉」多少前因的黑发审神者只希望现在他眼前的沢田纲吉能够得偿所愿。
“加油啊,纲君。”
为此,循聿毫不吝啬自己对沢田纲吉的祝福。
*
循聿君本丸中,陪送纲吉离开的依然是水蓝短发,金瞳如蜜的粟田口太刀,一期一振。循聿君的本丸与外界的链接通道设置在前院。
上一次,纲吉就是由这位粟田口太刀带着前往前院,与一直在那里等他醒来,好将他安全带回本丸的日本号先生汇合的。
沢田纲吉现在,已经不会再为每一本丸中有同样模样的刀剑付丧神感到惊奇和别扭了,甚至能够从一些细枝末节处,判断出不同本丸中的刀剑付丧神和自己本丸的刀剑付丧神有什么不同了。物似主人形,或许在付丧神们刚被感召于世时是无二致的,但时光总会在他们身上留下打磨的痕迹。
通往前院的,是熟悉的圆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两旁有绿苔斑驳的碎石嶙峋。还有从石头底部生出的许多朝向路面而生长的野草的茎,在颤悠悠的茎端迎风招摇的细长百合花蕾,无瑕花瓣自鼓胀之中张开。沁人心脾的馥郁,花蕊流蜜,盛期的花朵沐着日光摇摇欲坠。
可是,如今已经不会再有一位黑发高束、剑眉张扬、紫瞳如漆的,肩胸皆森骨自横的暗堕吞取之枪衔着细草,勾着散漫不羁的笑,手端酒壶,倚在门边耐心等候着他了。
想起明明是上个月才发生,却此时感觉已过经年之久所发生的事情,纲吉目光一怔,下意识在略显破败的前院寻找日本号先生留下的痕迹。
几秒之后,他便反应过来这是徒劳的。攥着包袱的手指一紧,纲吉挪开了视线,看向了以温柔沉默的体贴在关怀着他的一期一振。
纲吉想起上一次,循聿君本丸的这位一期一振曾无比珍视的,轻轻吻过他的发顶。纲吉曾不解对方突如其来的亲近与善意,但现在他懂了。
“之前……那个时候,一期一振也认出了我的,对吧?”恢复了五十年前记忆的沢田纲吉轻快地眨了下眼睛,“为什么?以前在循聿君本丸,大家都看不到作为游魂的我的。”
五十年前以游魂状态与循聿交好,频繁出入循聿本丸的沢田纲吉的存在对循聿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们来说,并非秘密。虽然看不到沢田纲吉的模样,但他们确实能通过自家审神者与游魂纲吉相处时的言行举止中推断出许多的。而且,循聿对游魂状态的沢田纲吉也是熟稔的以“纲吉君”来称呼的。
“能够令主殿那样特别对待的,百年来也只有纲吉阁下您了。”循聿本丸的一期一振不否认纲吉的说辞,十分坦率地承认了这一点。“何况纲吉阁下对一期有再造之恩。即使从未目睹您的容颜,可灵魂的气味是不会改变的。”
“气味?”在某些方面仍然是迟钝的纲吉懵懵地低头,用鼻尖去嗅衣服上的味道。
旁边看着他的一期一振轻笑一声。
“咳、……好吧…但是后来在会津合战场,一期一振先生同循聿君一起救了我的性命…我也要对您说谢谢才是!您也帮助了我,所以您不需要……”纲吉连忙道,自认他同一期一振之前是平等的。
但一期一振并不认为如此,他毫不掩饰自己对纲吉的敬重。这份敬重源自五十多年前,沢田纲吉曾对一期一振的救命之恩,使他不至于重伤碎刀,魂消天地。
那时,循聿忙碌于各等级本丸层出不穷的暗堕问题而疏于对刀剑付丧神看顾。十天半个月的都不回自己本丸,再加上出现暗堕的本丸大多存在消息封闭的术式反应,因此本丸内的刀剑付丧神们很难联系上自家审神者。凑巧,在那段时期率队远征的一期一振与其五位弟弟遇上了棘手的强大时间溯洄军和检非违使,为保护弟弟们,携有御守的一期一振仍然遭受了重伤。
被带回本丸时,一期一振已经濒临碎刀。亟需循聿这个审神者为他手入修复的关键时刻,在外解决暗堕的循聿却根本联系不上,更无法及时赶回来。碰巧,有从时之政府中枢飘回循聿本丸,找循聿有些事情的沢田纲吉撞上了这事,出手救下了一期一振,为他进行了手入。
“一期一振先生太客气了。”纲吉不太好意思受功,他觉得自己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无需一期一振三番五次地报恩和感激。“那时候,无论是谁在,应该都会全力相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