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收获两倍工资。
但不知怎么的,她无法拒绝“林小姐”的要求,也许在自己内心深处已经认同了这个从未谋面,连全名都不知道的朋友。
甚至还为了她向看上去十分缺觉的夜班主管问那样的傻问题。
“你最好祈祷没有别的客户进线。”
陈甜甜觉得虽然自己心软了,但是嘴上一定不能先投降。
“哈哈陈姐,这里跟星落区没有时差,三更半夜也没什么人打长途吧。”
这倒是实话,陈甜甜看着身旁同事的工位上那件快要织完的毛衣心想。
线路对面忽然切入正题。
“对了,我今天想去找一些旧的剧本做参考,但是图书馆里没有找到,所以听前辈的推荐去了一家很有意思的旧书店。”
“林小姐”口中所说的,是位于北岸的一家叫“旋转门”的旧书店。
店面不大,因为离陈甜甜家不远,所以自己也常常光顾。
“原来陈姐你知道这家店啊,它为什么叫‘旋转门’啊?明明是普通的推拉门……”
“我又不是店主,怎么会知道,”陈甜甜吐槽道,“是给你的剧本做参考吗?”
“是啊,最近写得并不顺利。”
电话那头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今天团长来找我谈话了……”
“他说……我比起做演员,更加适合做编剧,问我愿不愿意正式转行。”
耳朵里似乎听到了清脆的一声“啪嗒”。
大概是梦想破碎的声音吧。
线路那头,刻意放缓的语速,平静的吐息,都无法掩盖颤抖的声线。
“但是我还是想做一个演员,哪怕永远只能演个小角色,那是我从小的梦想。毕业之后在戏剧社学长的介绍下进了这个剧团,到现在已经快7年了吧。“
“陈姐一定是觉得我很失败吧……”
陈甜甜知道她是一个固执的逐梦者,但不知道她是怎样依靠这个虚无缥缈的梦想,独自一人支撑着渡过这段漫长的时光。
听着电话那头略显疲惫的声音,想着劝说她面对现实,放弃不切实际的目标,但话到嘴边,这种冲动却被脑海中突然浮现的另一个事实所击退。
是啊,陈甜甜你这个没有梦想的胆小鬼,从出生以来就过着随波逐流的生活,又有什么资格劝说一个胸怀梦想,屡败屡战的斗士呢?
“以前我听说能进入剧团的人是千里挑一,后来我知道坚持梦想不放弃的人是千里挑一。”
“按照乘法原则这样算下来,对我来说,你就是那个百万人里仅有一个的存在。”
陈甜甜深吸一口气,稳定了情绪和语速,继续说道:
“我做接线员已经7年了,接听的电话数量也远远达不到百万个……“
但是只有你……
嘟嘟嘟……
话还没说完,耳机中就传来了信号中断的提示音,如同嘲笑一般敲打在心口。
已经习惯了的事物,如果忽然消失的话,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一周之后的夜班,直到东方慢慢现出鱼肚白,陈甜甜都没有接到“林小姐”的电话。
又困又累,心中还有一股莫名的情绪。
“主管,我被人甩了,都怪你……”
她把这股情绪撒在给了自己建议的夜班主管身上,换来了无情的冷眼和讥笑。
“就你这样还敢给人做心理疏导?你也不会数数,被你嘲讽过的客户有几个,被你骂哭过的新人有几个?”
——但是我既没嘲讽她,也没骂她,只是想表达她存在的重要性。
陈甜甜一边缩着脖子承受主管的指责,一边陷入了沉思。
正当她以为两人之间这种以奇特形式持续了半年的交流就此画上句号的时候,下一个周五,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又一次进来了。
连形式上的长途呼叫要求都没有提出,“林小姐”直接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着:
“陈姐,下周三凌泉剧场有我们剧团的演出,我会参演。”
“虽然只是一个小角色,但是好久没登台了。”
电话那头格外开朗的声音将她的兴奋之情展露无遗。
陈甜甜的胸中也交织着一股由安心、惊喜和欣慰编织而成的情绪。
但透过话筒传递出去的却只是一句平淡的祝贺。
“恭喜你,离梦想更进一步。”
“你愿意来看演出吗?”一阵短暂的停顿后,线路那头传来有些小心翼翼的询问。
“嗯?”
陈甜甜一时摸不着头脑。
她是……在邀请我?
“……我是问,陈姐你周三晚上6点是不是有空,愿不愿意来看我的演出?”
“林小姐”重复了一遍她的询问,这次陈甜甜听清楚了。
她拿出班表看了一眼。
周三是白班,下午五点结束。
反复确认了三遍班表,陈甜甜做了三次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
“那天有空。”
“太好了!”
欢欣雀跃中夹杂着安心的情绪几乎要从电话线路中冒出来。
“我会给你寄演出门票的,地址写凌泉区电话总局可以吧,收件人名字是……”
“就写‘工号552的接线员’吧。”陈甜甜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