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贼在“来”字里吐出了最后一口墨汁。黑鲨车内刹那伸手不见五指
北冥异:“……”
北冥缜:“……”
当晚辛辛苦苦收拾干净整辆车才获得吃饭资格的北冥异:“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大王乌贼会吐墨汁,我不知道墨囊尽了的大王乌贼临死前还喷得出墨汁……”
看着北冥异在外头收拾车,北冥缜悄悄端了一碟上好的乌贼腿肉,喂给了软榻下的小黑海豹,又把乌贼身上最好吃的乌鱼蛋用鱼汤清烩,撒了陆上舶来珍贵的樱花盐,悄然走出去,站到北冥异身后,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
北冥异看都不看,咽下去之后才道:“你出来干嘛,我还没收拾完。”
“凉了就不好吃了。”
北冥异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就着他的手咕嘟咕嘟一口灌下去,北冥缜拿帕子给他擦了嘴,北冥异蹭了蹭他额角鳞簇,“你也去喝一碗,不能因为我喜欢就可着我一个人吃。”
他在北冥异唇上吻了吻,转身回去,给自己盛了一碗,慢慢吃了,看着暮色西垂,还在院子里忙忙碌碌的北冥异,心头升起了一股柔和的宁静。
这样日子在别人看来,大概太过无趣,可他惟愿此生长此。
又走了四天,终于到了王城,太子亲自出来迎接自己的两个弟弟,先是宫里一桌宴,北冥缜吃完就去后宫看母妃了,剩下所有人起哄灌北冥异,直接把北冥异灌躺了。
北冥缜去后宫见了自己母亲瑶妃和北冥异的母亲婷妃,两位贵妇对他嘘寒问暖之余旁敲侧击了好几次子嗣的问题,他十分尴尬又不敢接话,最后婷妃不知道怎么搞的,忽然忧心忡忡地担心起来是不是自己儿子不行,告辞离去,看样子准备去翻自己私库给儿子补一补了——当然,木讷的北冥缜完全领会不了这么微妙的精神,他又不是会撒娇卖甜的性子,瑶妃温柔寡言,他陪母亲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他去了趟太医院,想要找他之前很信任的太医砚寒清来看看,结果太医令一脸诧异,说太医院并没有这个人,他又是一愣,太医令看他面色不好,不敢怠慢,亲自为他诊疗,刚一搭上他脉搏,老爷子胡子一抖,埋在长寿眉下的眼睛睁得老大,颤声道:“这、这不可能啊!”
他面色一肃:“我若有恶疾,您直说无妨。”
老爷子脸上一脸震惊没下去,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他双手一拱,“恭喜殿下,喜获鲲儿!”
北冥缜:……啥?
总之,他怀孕了。然后这个消息以海底急冻的速度一般飞快席卷了整个鳞王宫。
婷妃和他母亲瑶妃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派人把他架回宫里,本来要抬回行馆的北冥异兜了个圈,重新抬回宫里。
醉得糊里糊涂的北冥异还以为宫里出事了,吓得酒醒了一半,结果一进门,就被霄王妃怀孕了的新闻糊了一脸。
北冥异:……啥?
然后,“啥”字二人组被放在一起,两人面面相觑,跟周围喜气洋洋格格不入。
北冥异干了两碗醒酒汤,才终于定了定神。
他干巴巴又带点儿委屈和可怜兮兮地道:“……我没听错吧,咱俩有孩子了?”
“……没吧……”北冥缜显然也魂不守舍。
“……这不符合鱼类生物规律。”
“那怎么办,不要?”北冥缜非常认真地看他。
北冥异手一抖,第三碗醒酒汤一下就磕地上了,溅湿了霄王深蓝华服的下摆,他海蓝色的眼睛惊恐地看着自己的王妃,“阿缜,你认真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那是你和我的孩子。”北冥异看了他片刻,俊美面孔上忽然一切表情都消失了,现出一种北冥缜即熟悉又陌生,严肃到几乎带着阴鸷的表情。
他握住他的手腕,慢慢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那是我和你的孩子,阿缜,我和你的孩子,没有什么反常为妖,能让我放弃它的只有一个可能:它的存在会伤害到你。除此之外,谁也不能让我放弃这个孩子——除非我死。”
哪里不对——北冥缜怔怔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幼弟。
哪里不对。
☆、20
高兴坏了的鳞王直接下旨,让北冥缜两口子在孩子出生之前都待在王都,暂住在东宫,当晚瑶妃本来想留他宿在宫内,但北冥异不肯,强拖了他回行馆。
回了行馆,北冥异心情似乎好了些,恢复了惯常的甜美样子,缠着北冥缜撒了会儿娇,讨了无数个亲亲,才把他拖上床,孩子气地趴在他肚子上听了好一会儿,稚气地说,听不到声音啊。
“才两个月,还没成型呢。”北冥缜把他脑袋推开。鲛人与鲲帝孕期都是三年,两个月大,刚刚着床而已。
可是雄性鲲帝的身体是没有孕囊的,那么这个孩子到底在哪里?
北冥缜内心蓦然生出了一种恐惧。
他翻身向里,北冥异从后面环住他的腰,一双手轻轻放在他腹上,喃语了一声,“阿缜你好凉……”
明明凉的人应该是你才对。蓝鲸体温比人族还要高些,但抹香鲸体温比人族低,所以一到冬天,北冥异就喜欢抱着他不撒手,把他当暖炉用。
北冥缜翻过来,伸手回抱住幼弟,在北冥异入怀的刹那,他一惊,确实是自己比较凉,连北冥异这种平常自己会觉得冰冷的体温跟他比,都暖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