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是,洗澡。”
苍狼莫名其妙:“对啊,我不把自己舔干净不会上床的呀。”
“洗澡,用水,泡住身体,把毛浸透,抹上藻豆,搓出泡沫,然后冲干净的,这种洗澡,我指的是。”
苍狼眨巴眨巴那对靛青色宝石般的眼睛,“……去年?”
北冥缜的表情一下变得非常精彩,他嫌弃一般地往后退了一步,“那现在,我们立刻马上,去洗澡。”
“……不、为什么呀,我又没有掉到泥塘里!”苍狼非常不满地小声嚷嚷。
这回换北冥缜不可思议地看他了,“……掉进泥塘里你们才洗澡?”
“不、不然呢?”苍狼惊恐看他,“洗澡会破坏毛上的油脂,就不能御寒不能防水,弱小一点的狼就会冻死哦。”
还真的是,截然不同的物种生活习性……
北冥缜放松下来,苍狼挨过去,蹭蹭他的脸颊,“我很干净的,阿缜每天都帮我梳毛,灰尘和脏东西会跟着浮毛一起被梳走。”说罢,它亮晶晶的看向北冥缜,“阿缜,你们每天都洗澡么?”
“是啊,早上起来洗一次,晚上睡前洗一次。不然尾巴和鳍上会长虫子。”
“……长、虫、虫子?”苍狼难得的结巴了起来,它惊恐地看着鲛人。
北冥缜淡定地道,“我镇守边关,每天都会化出原形巡游疆土,藤壶一类的虫子就会跟着洋流吸附到我的身上,如果不每天都洗澡,它们就会咬破我的皮肤,把触须扎到我的肉里,会啃出无数个小洞,我小时候第一次化形,不懂事,太兴奋了,在水里游了好几天,回去宫里,身上全扎了虫子,母妃拿着银刀一个一个把虫子从我肉里剜出来——”
他话没说完,苍狼就耳朵往后反背压在头顶,浑身上下炸着毛哀嚎着用厚实的爪子摁住他的嘴:“别说了别说了,你再说下去我又要掉毛了!”
“可是我没说啊,我都是神识里和你交流的。”北冥缜很无辜。
“总之这个话题打住!”
啊啊啊啊,虫子咬得满身都是,不行打住!不能再想下去!苍狼!住脑!你可以的!啊啊啊啊!今晚狼要睡不着觉了!
看着黑狼在自己膝盖上捂着脸滚来滚去,北冥缜觉得实在十分可爱,他把狼抱在怀里,俯身把脸孔埋在它颈子丰厚的绒毛里,闻到好闻的狼味儿。
到底是什么味儿他也说不上来,总之就是很暖和、很好闻,让他想到夏日凉爽的星星、冬日温暖的太阳,晒干了的麦草……都是又质朴又美好的味道。
他想,算了,不洗澡就不洗澡吧,反正没味儿没虫子。
☆、14
任何一界的元日都要隆重庆祝,苗疆的元日也是如此。
年三十大宴群臣,登高看烟火、子时一到,苍越孤鸣要去祖庙上香鸣钟,然后飞快跑回王宫,亲手给大殿换新的桃符,所有宫门都换上新的桃符了,恰好一百零八响钟声响彻,不禁宵夜,整个苗疆畅饮达旦。
这时苍狼才能回去休息片刻,寅时一到,正月初一赐群臣早宴,接受群臣朝贺,中午接受苗疆各部朝贺,赐各部之长大宴,一直忙到晚上,家宴的时候,因为人少,就苍狼与千雪,俩人都不拘小节,这才算放松下来。
然后从初二到初四,整个苗疆休息,除了必要人手,宫人都去休假,也是一年里苍狼难得悠闲一些的日子。
初二一早,苍狼就唤来云车,说带北冥缜出去转转。
这是北冥缜第一次以游览为目的,从空中俯瞰整个苗疆。
今日天气极好,天空水洗过一般蓝,一丝云都没有,日头火辣金灿,大喇喇地洒向被皑皑白雪覆盖的整个苗疆大地。
苍狼带他四处逛了一圈,到入夜时分,他按落云车,到了一个山谷中,他笑着对北冥缜道,这个山谷夏天极其漂亮,而且有美丽的萤火虫。
他熟门熟路的抱着北冥缜进到山谷深处,北冥缜惊讶的发现,里头有一座坟,苍狼把他放在一边,拿大氅裹好他,轻声道:“那是我母后的坟。”
苗后的坟不入祖陵,而葬在这荒僻郊外,而之前听到的只言片语,虽然语焉不详,但苗疆上代只怕也是爱恨情仇,无数求不得怨憎会吧。
他拿出香烛,祭拜完毕,转头的时候,北冥缜那对银灰色的眸子正看着他,他笑笑,“只是想让你看看她,也想让她看看你。”
“……你抱我过去。”北冥缜向他伸手,苍狼把他抱到坟前,北冥缜规规矩矩地叩了三个头,烧了一炷香,他合掌闭目默祷了片刻,再睁开眼,苍狼弯腰把他抱起来,走回云车的时候,笑着问他,“你跟我母后说什么了?”
“我希望陛下保佑她的儿子。因为她的儿子是我见过,最好的狼。”
苍狼怔住,他低头看北冥缜,对方坦然回看,银灰色的眸子在上弦月单薄的光辉下,现出一种微弱的珠光。
在这一刹那,荒郊野外,月冷风寒,苍狼却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喜欢北冥缜。他想与他成亲,做一辈子的夫妻。
苍狼把北冥缜带回了他捡到北冥缜的时候,安置他的那个“小窝”。
进了洞穴,北冥缜四周看了看,歉意的对苍狼摇了摇头,“……我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