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缜冰冷地看他,心里只想,我不信。
喜欢不是这个样子。
他喜欢北冥异,但是他知道这份喜欢不该存在,于是他小心翼翼藏了这么多年,他只能竭尽全力笨拙地对北冥异好,从不奢望回应,只希望他爱的人可以一世安康,无忧无虑。
若是喜欢,怎么会陷他下狱、战场上重创他将死、在他灵脉钉入封灵针、注入秽毒——如果喜欢会造成伤害,那就不是喜欢,那是自欺欺人。
他无声地往后退去,北冥异眼睛里渐渐笼上一层绝望,北冥缜以前最喜欢的那对蓝眼睛灰了下去,他往前倾身,紧紧抓住北冥缜的手,语气几乎是哀求的,他说,阿缜,你向我要点什么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阿缜,求求你了,向我要些东西吧……要么你就跟我说句话,骂我也好,让我死也好,阿缜,求求你了……
他说到最后,哽咽起来,北冥缜却只是用另外一手握住北冥异的手腕,向外一扯——
鲜血的味道在无根水里扩散开来,北冥缜尖锐的指甲陷进北冥异的血肉,把他的手从自己腕上扯开,厌恶地擦去让他指尖烧灼一般疼痛的鲲帝的血。
北冥异直直地看着他,却似乎看到他又似乎没看到,自语一般喃喃道:“阿缜,你以前,根本舍不得让我疼……”
北冥缜面上现出一个冷笑,北冥异眼底的水光渐渐凝固,变得冷而硬,像是一层菲薄却坚固的冰。
他捂着面孔无声笑起来,那双海蓝色的眼睛透过指缝疯疯癫癫地看他。
然后北冥异忽然不笑了,嘴唇却弯着,神态古怪的好看。他倾身向他,亲昵地咬了他的耳尖,柔声道:“我要得到你,阿缜。”
他的语气忽然甜蜜起来,他说,走,阿缜,我带你去看看你爱的那些人,好久没见他们,你也想他们了罢。
说罢,他抱起北冥缜,带他去了天牢。
北冥缜看到了右文丞、左将军、他的谋士误芭蕉、北冥异之下三个还是幼儿的小弟们,还有,被镇压在天牢最深处的海境师相欲星移。
他的亲人、他的部下、他的战友——
北冥异带他出来,语气天真,撒娇一般地道:“瑶妃最近身体不适,但还好病得不重,要不要改天我陪阿缜你去她宫里看看?她这么久没见儿子,想必也想你得紧。”
北冥缜紧紧咬着牙,嘴里漫开一股腥味,他看向北冥异,北冥异露出了惯常的甜美笑容,登上了鳞王才能乘坐的雪鲸车,把他小心翼翼地安置在膝头,伸手拢了拢他鬓边乱发,柔声道,“我要的不多,我只要阿缜做我的妻子,为我生出很多很多个和阿缜一样的孩子。”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好的事,眯起一双海水般的蓝眼,软软地说,“要像阿缜,白的头发白的肌肤,漂亮的雪白的鲲帝……可千万不要像我,那太可怜了。”
他疯了。北冥缜想。然而他没有和这个甜美的疯子讨价还价的筹码。
于是,再下一次秽毒发作的前夜,他被钉入了第五根封灵针,在刚刚恢复意识的凌晨,披上猩红的鲛绡嫁衣,一头雪色长发挽成华美发髻,一串一串淡紫色的鲛珠点缀在长发之间,扑簌簌落了满肩。
北冥异在他身侧看他理妆,神色餍足,眉目柔润,点唇的时候,不知怎的,十几种胭脂北冥异都摇头说不衬他,他俯身看自己的兄长片刻,咬破指尖,微笑着,将对鲛人而言是滚火的自己的血抹在了他的唇上。
他以血点唇,北冥缜只觉得唇上燃起一层菲薄的火。
他听到北冥异痴痴叹了一句,我的阿缜好美。随即,薄雾一般淡紫的鲛绡被北冥异覆在他的发上。
他恋慕过的人温柔地挽起他的手,走向祖庙。
这是北冥缜曾在午夜梦回偷偷幻想过的场景,他牵着幼弟,与他结发为夫妻,可这成了真,他只觉得痛苦和耻辱。
这一晚,秽毒再一次发作,北冥异对他说,阿缜,阿缜,我喜欢你、你是我的王后了,为我生个孩子吧,生个纯血的,你和我的孩子。
他被自己喜欢的人撕开、揉碎,破坏殆尽了。
☆、13
北冥缜听到自己发出长长的一声哀嚎般的喘息,他猛的睁开眼,然而过了片刻,视力才慢慢回归,他发着抖,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嘴里全是血。
是苍狼的血。他喘息着往上看,看到了苍狼皱着眉的面孔。
他被苍狼抱在怀里,苍狼的嘴角有血,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明白,估计是他秽毒发作太厉害,苍狼为了镇压他体内的毒性,哺了一口血给他。
他眼睛沙沙的疼,略微喘了一会儿,听到千雪的声音,“好些了么?”
“嗯……”他在神识里答道,然后他听到苍狼第一次用近于严厉的语气对千雪说,王叔,不要再出现这种情况了!
啊,他之前到底表现的有多惨烈啊?北冥缜想,千雪难得乖巧的应了一声,转身退出,他又歇了一会儿,抬头看向苍狼,萤石光下,苍狼皱着眉,神情严肃。北冥缜想你皱眉做什么,白白糟蹋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便伸手去抚他面孔,被他碰到的一瞬间,苍狼露出惊讶神色,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逾越之处,僵了一僵,还是继续动作,把他皱着的眉头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