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就是得让季无念心甘情愿。
月白明白了意思,觉得现在不是时候。既然时限三年,她就打算等这副身体洗涤完了,再想办法与季无念一起下山游历,那时再去皇城也就简单。她还特意从季和光那里读了一些,现在皇帝是季无念当年一手扶上皇位的,已在位快二十年。目前朝政清明,皇帝正值壮年,至少以季和光的角度看,不出意外的话、皇帝三年应该等得起。
如果出了意外的话……月白想想,或许还得给皇帝保保命,别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皇帝死了。那她让季无念去见谁……
要保的命好多。月白揉揉脑袋,这所谓任务太过模糊,总让她总担心自己要找的人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死了。主要是她自己现在能掌控的东西太少,神魂虽强,□□还弱,而季无念又老粘着她、自由行动的时间太少,找不出大块的时间离开三清门,在这世间多做耳目。
九一倒是没有限制她暴露身份,只是月白总觉得不能让季无念发现,也就一直掩饰着。
罢了罢了,先做好眼前的事。
月白拿了网兜捞起锅中的面条,甩去多余水分、放进一旁已经准备好的高汤中。
季无念的生辰就是元宵,月白一早就给她起来做了一碗长寿面。一根面条从头至尾,只是多绕了几个圈、呆在了碗底,汤底用鸡熬制、淡褐色,配菜不多、几个青菜,一个煎蛋,正好铺满一个小碗。
季无念出门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的时候香味就飘了过来。小徒弟端着托盘给她行了礼,“师尊,生辰安乐。”
季无念一愣,招招手叫她过来,“怎么知道的?”
“鱼米提过,”月白早想好了说辞。鱼米叽叽喳喳说了很多季无念的话,也提到了季无念生辰时日特别。
季无念端起碗,夹起面条一头,往上一拉没见断,“一根面?”
月白也没回答,微微低头,“祝师尊长寿。”
活到百岁,任务完成。
“徒弟有心了,”季无念笑笑,一抬下巴,“去,给为师舞一段剑。”
抽出封雨,月白耍了一套剑法,灌了灵力的封雨在院里甩出几道冰碴子。
季无念靠在门上,边吃面边看剑舞,颇为满意。月白收了剑,正好接过季无念递过来的空碗。
“很好吃,谢谢小叶儿。”
“师尊言重。”
***
虽说即是生辰也是元宵,季无念闲适的生活也没有什么改变。作为一个仙长,她似乎完全没有修炼的自觉,相当得不思进取。而三清门众人对她这每日跟着徒弟晃荡的作为也都没什么意见。
依旧是早晨去思过峰,下午打坐。月白午时叫季无念回了青临殿,备了元宵给她。晚间季无念又让她弄了些,说是要去给掌门师兄也开开胃,端了碗就走了。月白的确感应到她去找了赵子琛,只是两人呆了不久,季无念就又跑那处去了。
月白躺到床上,凝出神魂,留了一缕神识在睡梦中流转灵力,便又飞去了那树林里。
季无念今天来得早,坐在裸露的岩石上,只有那处不似周边被剑气摧残得沟壑纵横,反而是被削平了。她双腿并拢向前,双手撑在身后,直面月盘、像是在发愣。
酒杯还没有拿出来,季无念的眼泪先掉了下来。
晶莹的水滴划过脸颊,从嘴角掠过。
季无念哭泣不出声音,呼吸如常,只是泪珠不断,像是早已心死,不过是眼泪不听使唤。
生辰之夜在这里一个人哭,月白看着她都觉得有点可怜。
“新任务触发,额……”九一看完,有些犹豫,“‘生辰之日陪季无念喝酒’……这什么玩意儿?”
似乎是响应了这个被触发的任务,季无念今夜拿出了两个酒杯。左手举起,白瓷酒杯敬向明月;右手微抬,另一杯酒滑入口中。
她惯喝烈酒,酒液带着灼热的火烧感直冲肺腑。那杯酒下去她低了头,似是嘴中发苦。
左手手腕一转,那杯给明月的酒就该洒往大地,借着清风、将酒气带入天宫。
然而月华不碎,反而凝聚成型,截住了那本该献给玉盘的水珠子。
月白在酒倒出之前凝了实型,从她的食指与拇指之间将那白瓷小杯解救。月白低头,看酒液摇晃、其中明月微荡。旁边的人似乎还有些发愣,脸上的泪痕有些可笑。
像个傻子。
月白举杯一饮而尽,又看她,“怎么?”
季无念眨了眨眼。
此人周身有荧光,忽然就凝了一片光彩出现在这里。一身气质清冷,面色冷淡,声音凉凉,如同水珠滴在寒潭里,又如微风吹在寒冬中,该是天上神祇,月下精灵。
“你是谁?”
月白见酒杯满起来,又饮了一口,报了自己真姓名,“月白。”
“为何在此?”
月白在她身边坐下,却不看她,也只看月,“我是此中山灵,这是我的地方。”
季无念低头一笑,转了转酒杯,竟有些颓然,“那是我叨扰姑娘了。”
“为何哭泣?”
季无念看她,这蓝衣姑娘面色淡淡、语气淡淡,似乎就只是随口这么一问。她便也就随口这么一答,“心中有感,眼泪自己就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