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胖橘,脑子里又浮现了给沈南沨喂糖的情景。
一个是历经风霜的社会猫,一个是奶凶挠人的小白猫。
路知忆这么想着,笑出了声:“俩人还挺像。”
“社会猫”警觉:“像什么?”
“像该吃饭了,”路知忆给易卜凡盛好饭,“喊你吃饭那么大声你不理不睬,嘀咕了句有的没的你倒听清楚了,我合理怀疑你是不想吃我做的饭了,说,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闺女了?”
“去你的吧,”易卜凡一身的疲乏,被路知忆逗得散去了大半,“吃饭吧。”
路知忆被她悠然的语气逗乐了:“您这语气好像这一桌子饭我没参与制作过程似的。”
易卜凡难得没怼回去,一来是真饿了,二来从路知忆六年级起,易卜凡就过上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确实没立场反驳。
这不能怪她,她不做饭其实是对路知忆爱的表现,这是路知忆六岁那年悟出了真理。
易卜凡还在家当闺女的时候,路知忆姥姥就苦口婆心的告诫过她,以后找对象一定找个会做饭的,一来饿不死自己,二来毒不死他。
易卜凡当全职妈妈的时候,饭是路知忆奶奶做的;离婚后忙着适应社会,连带着路知忆也适应了一个社会产业——小饭桌。
但小时候的路知忆嘴挑的很,有一天闹着不要去吃小饭桌,易卜凡被她闹得不行:“你确定?”
那个时候路知忆年纪小,没读懂易卜凡这句提问背后的深意,只觉得喊了半天的话要是现在拒绝了自己会很没面子。
面子比天大。
小路知忆点了点头。
“好,”易卜凡低头看了眼手表,嘀咕了句,“你丁阿姨应该还没下班。”
丁阿姨?那个丁阿姨?
是在人民医院急诊科当护士长的那个丁阿姨吗?
吃个饭怎么还和她扯上关系了?!
小路知忆在医院里清醒过来后,明白为什么自己吃饭要和丁阿姨扯上关系了——她能救命啊。
那天以后,小路知忆成长了,不但成为了小饭桌在吃饭问题上最省心的孩子,而且活着的思考上升了一个高度。
也明白了为什么离婚前,易卜凡和路全吵架,他从来不拿易卜凡不做饭说事的原因——她不做饭是对他最后的仁慈。
但其实路知忆很理解,易卜凡的才能不在厨房。
她不仅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了路知忆最好的生活,还给了她在那个年代远超同龄人的生活技能。
路知忆没理由再要求她在外面累死累活后,回到家还要在厨房里挣扎。
做人不能既要又要还要。
何况,让易卜凡远离厨房,对自己和厨房都好。
“妈,”路知忆夹了块儿红烧肉,偷瞄了眼易卜凡,若无其事地挑起了话头,“那天泼你水的那人,你来之前有了解?”
“谈不上有了解,就看到她的时候想起来了。”
易卜凡把红烧肉换到了路知忆那边,说:“公司为了宣传,每年都会给一些竞赛投些钱当奖金,大多数是物理化学啥的。”
说着,她还不忘损一下自己亲闺女:“就是你学不明白的那些。”
换往常,路知忆肯定损回去,但现在有求于人,得低调:“这和沈南沨有什么关系?”
“说你见识少你还不服,”易卜凡怼完路知忆,继续说,“去年你上初一,沈南沨高一,在一堆高二高三的学生堆里拔得头筹,奖还是我给颁的。”
“我那天没什么事,就去看了眼,那孩子不仅正确率高,做题速度还快,很有我当年的风范。”
路知忆忽视易卜凡的自夸,意识到了不对:“合着您早就知道她学习好了,结果还眼睁睁地看着我在面馆胡言乱语,”路知忆忽然觉得这饭没法儿好好吃了,“我是您亲生的吗?”
“哎呀,这不重要。”
“啥玩意儿?”
“不是亲生的我也养这么大了,总不能再给你摁回55厘米,放回恒温箱里吧。”
路知忆被气笑了,还没等她开始碎嘴,易卜凡轻飘飘地一句话就让她老实了:“我当时和带她来比赛的老师闲聊,听她老师说这孩子过得挺不容易的,你没事儿少招惹人家。”
路知忆一愣,忽然想到沈南沨那句“家里没大人”。
一瞬间,想象力不俗的路知忆脑补了一出年度苦情大戏——父母双亡的悲情小女娃,被各种糟心的亲戚嫌弃,多年来都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但仍然顽强生长,成为了一位品学兼优的美女学霸,最后逆袭,走上人生巅峰。
知女莫若母,易卜凡瞥一眼就能猜出来路知忆的脑壳里装了几斤水。
“人家和你差不多,爸妈也离婚了,不过她没你这么好的妈,高中的学费是靠初中班主任资助的。”
路知忆默默地放下筷子,呢喃道:“那确实挺苦的。”
她和沈南沨虽然相知甚浅,但在面馆里,她引导服务员打自己脸时,沈南沨的倔强和倨傲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生活或许从未善待过她,但她依然野蛮生长,试图把命运强加到自己身上的巴掌扇回去。
路知忆放下筷子,回到自己房间,把抽屉里那盒还没开封的糖放进兜里,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