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女人早已与旁人结发为夫妻,强取豪夺之事于圣上名誉有损,他便做了件丧心病狂的事情——
捏造了个子虚乌有的罪名,重重扣在盛家的头上。
那夜禁军清剿,盛家血流成河,女人抱着为护住自己被乱箭活活射死的丈夫,肝肠寸断,而先皇便踏火而来,在她身边站定。
女人怨毒地望着他,恨声道:“你把我的丈夫还来,你还我的家。”
先皇与她对视,最后却只说了两个字:“带走。”
从此她便从盛家的夫人,变成了皇宫内最受宠的宠妃。
她浑浑噩噩地度着日子,无数次想自戕,统统被先皇派人拦下,他总能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甚至将她锁在深宫里,不允许和外界有任何接触。
女人不知道盛家如今是什么样子,像每个失意的怨妇一样,多次在深夜里承受不住苦楚暗暗哭泣。
直到有天,一个侍卫偷偷找了上来,告诉她,她的儿子还活着,且在试图振兴盛家。
这个消息无疑是令人欣喜若狂的,女人匆忙派人把儿子偷偷从宫外接来,看着儿子清瘦的脸庞,捧着他那张和丈夫八分相像的脸,美目通红。
从此,她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她要毁掉这个王朝,让所有人为她的丈夫,为湮灭的盛家陪葬。
女人生来冰雪聪明,先皇一心喜欢她,她只要稍稍做出接受的样子,先皇便能百倍还回来。
就这样,她从宠妃,走到贵妃,再从贵妃,坐到皇后的位置,华光万千,可她从未为陛下生过一男半女。
她看着陛下的时候柔情万千,瞳孔里却是蛇蝎般的冰冷。
盛家在她的暗中襄助下抹掉过往的一切黑暗,成了京城首屈一指的大家。盛弘甚至来到了光明的朝堂上,和自己的杀父仇人,一板一眼地对着话。
一夜先皇喝醉了酒,来到女人的宫殿,非要让她带着自己写字,她一言不发地执着笔和陛下的手。可先皇居然半途红了一圈眼眶。
他说:“湘儿……你可曾有喜欢过朕?哪怕一点……一点就够了。”
女人放下笔,闭上眼:“陛下,你醉了。”
好像湖旁,尚年轻的她在岸边起舞,垂眸时见岸边飘来一朵白色的花,抬眼,英俊的男人遥遥对着她,举起手里的酒杯。
他说喜欢她,却又毁了她。
女人的丈夫是她毕生的救赎,所以,无论是风花雪月,还是荣华万千,她都再不屑去瞧一眼了。
那夜,陛下酒醉后中风,薨逝。
贤德皇后陪侍一旁,因悲伤过度昏厥过去。至于先皇到底为何中风,皇后为何悲伤,一切都无人再可知了。
她成了太皇太后,只等盛家翻身的那一刻,覆灭众生。
盛泽楠说完这段尘封了许多年的往事,声音里不带一点波澜:“所以你们不能活,那几只老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老鼠,或许说的就是病秧子皇帝和李梓桉吧。
“为何会是你……盛弘呢?盛泽镇呢?你靠近我师傅,到底是为了什么?”
盛泽楠漫不经心:“你问这么多……我该从哪里回答呢?”他转了转眼珠,“要不,还是等你下了地府再找阎罗问问?”
梓晨在抖:“疯子……你们盛家……都是疯子。”
“是世人逼我们,若我盛家有罪,你们这些满口苍生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那我呢?”我突然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冷冷道,“盛泽楠,我问你?我呢?”
盛泽楠没意料到我在这里,下意识倒退半步,开口道:“……阿清。”
“别这么叫我,恶心。”
盛泽楠一直咄咄逼人的脸色微微苍白。
我朝他逼近,我的瞳孔仿佛都在灼烧,都是血,都是火焰,都是恨:“盛泽楠,我问你,沈家呢?你们被世人辜负,就要拿我沈家来做垫脚石?!”
盛泽楠:“阿清……”
“你他妈就是有病!”我崩溃起来,用尽全力大声质问,“你如果早就认出来我是谁,你为什么!凭什么能若无其事地待在我身边,你有什么资格?你怎么配!”
梓晨从未见过我如此疯狂的模样,他跑过来抱住我不让我乱动:“师傅……你别哭,你不要哭。”
我哭了吗……?明明自从爹死去后,我就算是难过得要死也没有再掉过一颗眼泪。
我抬手揩了揩脸颊,一抹,果然是湿润的,确实是哭了。
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内,曾经嫌弃过,厌恶过,玩闹过,喜欢过的,统统站在一起,互相质问,互相逼迫,可不可笑?
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始终被蒙在鼓里,他们将我看得透彻,我居然……我居然还……
我低声道:“梓晨,你放手。”
梓晨毫不犹豫地松开我,他信我。
我抽出短刀,银色的刀柄映着我的面孔,狰狞得如同无数次梦境里向我扑杀的恶鬼。
我对盛泽楠说:“把你的剑拿起来,和我打一场。”
这是沈陌清和盛泽楠的恩怨,沈家和盛家的清算。
盛泽楠完全可以一声令下,让殿外的人全都进来将我团团围住,我不可能打得过那么多人,必定会被制服。可他只是看了看我,最后从剑鞘里拔剑,剑尖对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