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想着,收回了目光,不再盯着别人瞧。
原来被困在此处的,是她,而不是阿蓓啊。
云悠想。
不甘不愿的是她,却原来,阿蓓已经先她一步离开了。
桌上遗留的手机屏幕第二次亮起。
‘和老阿姨有什么可聊的,什么时候来找宝宝啊~?’
第二次见到这句话,云悠竟觉得十分平静,还有些好笑。
在旁人又一次诧异看过来的目光中,云悠端起了自己的酒杯,将杯中的红酒倾倒在那手机上,直到杯中酒尽,才站起来,一如曾经,拿起自己的包,朝外走去。
‘把那个渣滓的情况调出来给我。’
走出餐厅,晚风带着凉意,她就这么站在街道边,看着自己死亡前三十分钟的星夜。
那个渣滓果然重新娶了老婆,正是那位和他在阿蓓葬礼上搞在一起的女大学生,两人直接领了证,为了避嫌,酒席迟迟没办。
然而婚后,渣滓才发现,那女学生愿意这么迫不及待,是有原因的。
那女学生家境不好,家里还有个弟弟,父母偏心到了极点,她若是不找个男人攀上,恐怕连下学期的学费都无处索要。
女学生上学晚,虽然才大二,已经二十二了,这个年纪,在老家村里早就到了该生完孩子的年纪,于是,她紧紧抓住了眼前最好的选择。
这样的家庭成了一个水蛭,趴到了渣滓的身上。
原配跳楼的事情到底掩不住风声,在单位里,他失去了最好的晋升机会,看着比自己年纪还小的人爬到自己头上,渣滓的郁闷已无处泄愤,在女学生休学生孩子,准备进一步抓牢男人的时候,彻底爆发出来。
冷嘲热讽和暴力再次落在了渣滓第二任妻子身上。
可这一次,第二任不是原配的软和性子,撸起袖子直接和男人对打起来。
婆婆见状,也二话不说,就是和儿子一起揪着新妇,三人时不时就上演这样的闹剧。
于是渣滓已经二婚,对方肚子都大了的消息又传遍了小区,没多久就变成作风问题再次闻名单位。
渣滓被开除了。
第二份工作,对方不知他的底细,拿着少了许多的薪水,面对新生下孩子,身材变形的第二任妻子,还要对付老婆娘家的伸手要钱,尿布和奶粉压垮了这个感觉自己日渐被榨干的中年渣滓。
他第二次出轨了。
对方又是一个女大学生,长相不怎么样,却比自己那没能读完大学的第二任老婆胜在年轻,紧致。
但这个女大学生,却是十分精明的人,眼看着就从这老男人钱包里套了不少钱出去,养情人的花销很快让存款有些跟不上,只有那渣滓还在以为对方倾慕他的男性魅力。
云悠笑起来,在凉夜中有些阴恻。
如果说她回到这里还有什么可以做的,大约就是给这个渣滓最后一击了吧。
一条信息编辑完成,从云悠手机里发送出去,很快就提示成功。
她把男人出轨的证据发给了哺乳期的第二任,还有他现在的公司内网上。
接着,远光灯打过来,刺耳的声音响起,车胎摩擦地面,眼前天翻地覆。
她回来的时间仅有三十分钟,现在,三十分钟结束了。
依照原本的轨迹,云悠再度迎来了死亡。
但她明白,在这三十分钟里,她做的事情,将会改变接下来的,世界剧情。
多么有趣,她想。
...
眼前是一片漆黑的长廊。
而自己,赤着脚,身着素白服,站在长廊前。
心间微动,一点明晰所感,云悠迈开步子,白皙的脚踩在走廊上,没有声音,也没有感觉,好像身体的五感都不存在了,只有一点心间的明晓在牵引。
一步一步,走廊的尽头处,是一扇门。
几缕光从门后泄出来,云悠伸出手,指尖触到,那门悄无声息,自己打开了。
云悠不知道该称呼这里为什么,或许是一个空间,或许是一个平面,在无限延展的白色中,所有的方向感都没了意义。
踏入这片白色中,她看见了在中央的人。
曾经这人还在尘世间时,乌发三千缕,如今发丝染雪,一片银白,紧闭着双眸,静静地坐在虚空之中,眉间远山,睫羽亦霜,漂亮到极致的下颌线,如玉雕,衫衣垂地,覆过隐隐可见一缕青筋的赤足。
云悠静静走到这人面前,对方似无所察觉,一片死寂。
像是没了活物的气息一般。
这样想着,云悠伸出手,去探对方的鼻息。
一只手极轻极快,没有任何别的犹豫,顷刻间,精准无比地抓住了云悠的手腕。
如霜睫羽微颤,缓缓睁开,一点银白的流光泄出来,宛若琉璃的银色眸子终于有了聚焦,起初没有什么情绪,见到面前的人时,琉璃眸中转瞬积聚起悦色。
“云悠。”
他唤了这个名字无数次,隔着许多具躯壳,没有一次,比这一次更加真实。
“我来了。”
云悠露出一个微笑,对方也扬起一点清浅的笑容,似雪融,似春枝,似极光。
“九霄。”
喊出这个名字,云悠被握住的手腕一转,捏住了对方那张清心寡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