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一直不见默默?”
春福刚凑到李缜跟前,对方张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那总在身边的人去了哪里。
“嬷嬷还在东宫,说是收拾些物件,许是要晚一些才来。”
李缜抿了薄唇,露出一点不悦,眼角的媚态顿生凌厉。
于是乎,朝臣便见太子李缜一路气压极低地走过朝门,一步步登入金銮殿上,既无傲然,也无喜色,朝臣低着头,敛声静气,不知谁在登基大典上还惹了李缜不快。
象征掌权的玉玺由祖祠一名老宫奴端在红绸寒石盘中,李缜接过玉玺,宗祠老宫奴便起开玉玺之下的明黄诏书。
这是李缜登基后的第一封诏书,也将揭示他的封号。
“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林,奉先祖之遗命,天下合和,裕民承德,尽归新帝业成。”
百官伏地,大呼三声万岁,礼成,业成帝李缜登基。
钟音起,整整一百零八声钟响,大周都城内的庙宇皆顺应敲钟鸣鼎。
秋日天高,钟音响彻整个大周都城,贺新帝临朝。
城门口的茶肆处,一个带着帷帽,身穿灰布衣的女子匆匆掠过,在钟音中,策马疾驰而去,怀中还抱着一只白猫。
行得疾了,迎面风吹起了帷帽一角,路人才瞧见那帷帽下,恍若云仙的容貌。
...
李缜下了朝,便直奔皇后宫殿,他来接出自己的生母,迎其入主太后所居。
沉重的朱红宫门,在闭锁多年后,再度缓缓开启,一名鬓边花白,容色垂老,周身死寂,唯有双眸,肃静中带着一点暗火。
赵皇后,赵式琼琚。
见到金带黑袍的李缜,母子两静静打量着对方,没有恸哭,没有诉苦,只是任那死寂渐渐消弭,变成点点温馨。
“我儿受苦了。”
赵皇后昂着头,倨傲地笑了。
岁月夺去了她的年轻,皇帝和林氏夺去了她的自由,却没有什么能夺去她身为赵氏高门之女的傲然。
李缜含了笑,躬身请自己的生母踏出了禁闭之所。
一切都有了所归之处。
然而直到日落西沉,李缜也没见到戚嬷嬷。“嬷嬷怎么还不来?差人去东宫寻来吧。”
陪同太后入了晚膳席面,李缜终于皱了眉,转头吩咐春福去寻人。
“怎么了?”
新晋为太后的赵琼琚挂了点慈爱的笑,见自己的儿子心神不宁的模样,好奇地问了一句。
“是母后送来的戚嬷嬷,还未进宫伺候,儿臣能有今日,是戚嬷嬷一直陪伴在儿臣左右。”
见母亲问起,李缜生出一点郝然,潜意识里,他觉得嬷嬷便是自己的皇后,说这话的时候,便带了一点向母亲诉说心仪之人的讨巧。
“哪个戚嬷嬷?”
赵太后露出一点疑惑,似乎记忆中,没有这样一个人。
啪——
李缜陡然站起身,脸色煞白,将桌子撞得一震,酒壶摇晃了几下,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仔细看了赵太后的神色,确认对方并未撒谎,李缜一撩衣袍,一句话未说,朝宫门外冲了出去。
“给我备匹马,我要去东宫!”
天色已暗,风中一点寒凉,裹着即将入冬的气息吹来。
可李缜却觉得,自己已经坠入寒窟。
东宫空寂,点龙池汩汩冒着热气,告诉他,她骗他!
她走了!她将他从绝境里拽出来,却不肯陪他入皇城,伴他此生!
周围的空气好像凝固了,怎么也吸不进肺里,李缜茫然地望着空荡荡的东宫,一切思绪都堕入黑水中,寻不见头绪。
“陛下?”
春福带着一队人追了上来,便见新帝茫然四顾,似乎在寻什么,可是又寻不到,急促地吸着夜里的寒凉气,喉间泄出一缕微弱的呜咽,像一头受了伤的兽。
沉闷的钝痛像一把刀捅进了李缜心底,遏制不住的情绪里,有什么在脑中炸开,一些碎镜般的画面闪过,组成了一个名字。
“云悠!”
这声呼唤极为轻缓,从男子薄唇里泄出,就转瞬即逝,旁人一字未能听见,只见对方唇间嗫喏过后,男子整个人便向后栽去。
正在郊地里撕开烤得金黄的兔肉的云悠似有所感,将兔肉送到琥珀嘴边,抬头望向星夜下的皇宫。
琥珀咬了一口,露出难吃嫌弃的神色,马上开始想念起东宫的小厨房。
...
朝臣人人都觉得,大周的新帝十分温和英明,手段却极为雷厉,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返还秋收税银,重新制定了赋税改制的官员名单,为了防止各区上下沆瀣,土地入册登记之事,采取了官员互查的制度,直到最后一刻,当地官员才知来查档的是哪个省的巡抚,一旦出错,两省连坐,让这场赋税改策的重拟显得无比严苛。
面对坑害了自己的林贵妃母子,也仅仅是□□了辰王,还让林贵妃前去照顾太上皇,让其二人团聚,供养于太皇宫中。
赵太后曾去见过一次裕成帝,林贵妃正一边口吐怨毒的秽言,一边打骂不能动弹的裕成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