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遗址。蜿蜒的小河中依稀可见断箭折戟,曾被鲜血浸透的大地上已生出荒草,也遮掩不住其间战死的亡魂。一功将成万古枯,钟离一渡想起一些不愿想起的回忆。能马革裹尸还家的是极少数。多数战死的士兵只得草草就地掩埋,甚至都无人顾及,弃尸荒野。钟离一渡轻轻落在荒草间,广袖一挥,打扫起战场。
随着钟离一渡将魂灵超度,鬼王渐渐感受到力量流失。不想坐以待毙,绿幽幽的阴火从背后扑向它眼中的不速之客。
阴火未及钟离一渡便消弭于无形,正是鬼王的出击暴露了它隐匿的位置。空中陡现重重光箭,似对准靶子般对准它。鬼王很快散作点点微光,与战场上的亡灵一道被钟离一渡度化。
怀济和怀安在凉州城中等着钟离一渡回来。终于见着师尊的身影,怀济眼中亮起神采。
“师父。”
“师尊!”
“这几日,你们辛苦了。”
“师父更辛苦!”
怀济想问师尊去了哪里,降了些什么妖魔,累不累,能跟他说说吗?
钟离一渡只简单提了句山势有异是蚺妖所为,战场滋生出鬼王与黄鼬妖三方相助又相制衡。不过现下皆已无事。人间的事便交予人间朝廷打理。河州已耳闻凉州太守受妖所害,派人来暂管凉州大小事务。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很快又会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稍作休息,师徒三人继续赶路。即将路过最后一个村镇时,惯例在城郊收起剑来,钟离一渡差怀安带着师弟去镇上买点吃食。又嘱咐道:“务必低调行事。”
怀安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打扮,这飘飘如仙的白色道袍,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如何低调得了?
在镇上倒是并没有引起围观,只是卖饼的阿婆见怀济瘦弱,多塞了一个,强调当兄长的怀安不能偷吃。
怀济谢过婆婆好意,付了银钱,问师兄可还要添置些什么。
虽然没什么要买的,不过怀安也看出城外妖兽扮作山丘蛰伏许久,时而吞食孤身的路人。若再修炼一段时日,定会殃及村镇。先带小师弟在镇上转转,等师父处理完。
“我们看婆婆做饼吧。”
第8 章
钟离一渡扬手拂去妖兽隐蔽,似鳄又似巨型蜥蜴般的妖兽现出原形,朝钟离一渡嘶吼。
伸手布下结界,不让妖兽的吼声惊吓了村镇百姓。钟离一渡懒得磨蹭,凝出剑刃将蠢蠢欲动的妖兽斩于剑下。
土丘一般高大的身躯顷刻间轰然倒地,又在剑光中分崩离析,如流沙般倾泻而下。
钟离一渡放出被妖兽吞噬的魂魄,“转世去吧。”
一炉馅饼热腾腾出炉,很快被假借买饼实则是偷看怀安怀济的镇民买空。
“好了,走吧。”怀安领着小师弟出城去寻师父。
“师兄你怎么突然想学做饼?”
“回去做给怀蕴吃,嘿嘿。”怀安心中想的是,镇上实在没什么有意思的,还好师父动作快。
钟离一渡也已打扫完战场,等着徒弟归来。
怀济取出饼,恭敬请师尊先吃。红糖引子馅儿,甜丝丝。又凝出水,注入瓷瓶中,递给师尊。
钟离一渡不食人间烟火已久,也早已忘了什么是味觉。这下竟尝出了甜。
巡视四周再无异端,三人又纵身往北。
终于,世界都变得白皑皑,天空晦暗,天地间只透着苍凉二字。到极寒之地了。
纵使是在这几乎寸草不生的冰雪之中,也有生灵挣扎着开花结果。
“师父,现下可要继续深入?”
钟离一渡点点头,“你去,我与怀济在此处。”
怀安领命,剑光一闪不见踪影。
怀济恭敬问师尊,他要如何历练。
“你欲何为?”
“这极寒之地生灵求生不易,即便它们间生杀,也不应干涉。”
“此地有不少邪念魔气,徒儿从清扫魔气做起。”
钟离一渡点点头,“善。”
寻了处能稍避寒风的山石,钟离一渡盘腿而坐,闭眼凝神。怀济只觉似乎这冰雪最与师尊相称。
倒不是钟离一渡不干活。很快,附近的魔气皆具象。怀济在钟离一渡目之所及的区域仔细寻觅,掌心亮起清澈的光,一点点净化污浊的光团。
也趁机偷看钟离一渡。
嘴角带着微微笑意,钟离一渡继续感知逃窜到此地的魔王。
果然越往里走,魔渐渐具有实体,实力也愈发强大。怀安与魔战斗到忘我,还是修剑道爽啊!师父诚不我欺。
钟离一渡仍在雪地里打坐,风雪卷来,遮住了他深邃的眉眼。怀济轻声喊:“师尊”。见钟离一渡不作回应,已是神魂遨游天地。怀济大着胆子伸手拂去钟离一渡眉间冰雪,认真看着。
上次这样面对面直直看着钟离一渡,还是怀济刚拜入师门时。七年来,怀济鲜能见着师尊。将绮恋深藏心底寄情于修道,却也分散不了对师尊的思慕。
怀济还记着不久前初次踏入师尊的院子,远胜过他想象中的美轮美奂。他与师尊的差距是难以逾越的鸿沟,即使如此,他还是想靠得再近些。
有些疲乏,怀济轻轻挨着钟离一渡盘腿坐下,很快浓浓的倦意袭来,沉沉睡去。钟离一渡感觉到怀济靠在了他的肩头,嘴角的笑意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