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混蛋是负全责啊,然后呢?”
“然后你就会一直想,到底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捂着脸又哭起来,指缝里都渗出泪来。
“为什么啊……”
温郁原本夹起了一个荷包蛋,在蒋南之拍桌子时没留神筷子一偏,给戳破了。
蛋液淅淅沥沥地往下渗,全都淋在了面上。
是啊。为什么?
他跟着在想,十七岁那年,闻玙一个人在北京等他,读完大学以后又回到一中继续等他,会不会一直想这个问题?
那十年里,温郁在家事变故里挣扎,失去父亲又一度可能失去母亲。
他一直努力成为一个‘正常人’,不想再给父母带来任何麻烦,哪怕放弃掉自我也完全无所谓。
可是闻玙又做错了什么?
此时此刻,他在一个光影昏暗的酒吧里,竭力去学比理化生之外更难理解的事情。
……我该怎样爱人?
蒋南之哭得累了,体力消耗了个干净,擦了把脸继续吃面,吃完叫伙计过来。
“再来一碗,火腿肠放大根的,”她也是两天没吃东西,现在才终于活过来了点,还记得关心下在旁边发呆的弟弟:“你还吃吗?”
温郁点点头。
“两碗!火腿肠葱花都放!”
她把酒瓶子推到一边,醉意朦胧道:“我跟你说,男人啊,你永远得猜他喜欢什么,他想要什么。”
“但他要是爱你,他根本用不着你猜,恨不得把心都剖给你看。”
“我一开始就该想明白,这狗日的玩意一开始就不够喜欢我——”
温郁跟着应了几句,忍不住顺着这个思路想。
现在的玙哥想要什么?
要他?要他扑过去亲亲抱抱上个床?
肯定不是。
他极少处在主动角色里,第一次解题连题干都摸不清楚。
不想要□□的满足,那又想要什么?
像是有什么突然开窍,一瞬间答案浮出水面。
他想要他爱他。
主动地,充分地,无所惶恐和退步的爱他。
温郁一旦剖析起来,就跟高中那会儿做三角函数一样渐渐有了节奏感,苦思冥想不断琢磨出各种细节。
闻玙一直在给他机会,他得更明白一点。
……我得先跟妈妈谈一谈。
我得自己去把我恐惧的所有事情都摆平。
他登时振奋起来,像是脑海里自动铺出一长串的任务列表。
蒋南之本来还在喝面汤,看见对面的弟弟突然坐直,扬了下眉毛:“咋了?”
“没,没什么。”温郁讪笑道:“刚才看到只苍蝇。”
话音未落,蒋南之手机震动起来。
她随手接了,嗯啊几声,把手机递给他:“你妈打来的,问你是不是在我这。”
温郁才想起来自己手机好像开了静音,也可能是酒吧里太吵了。
“妈,你提前回来了?”
颜晚馨皮笑肉不笑:“你现在给我滚回来,把话说明白。”
“我就出去两天,你把家里的床都给拆了?!”
温郁长嘶一声:“上回电话你不已经同意了吗?!”
“我当时所有老同学老姐妹都坐在旁边,还开得是扬声器。”亲妈怒吼:“你上来就放炸弹,胆子肥了啊!”
蒋南之听得酒都醒了,比口型哇哦了一长声。
“我现在回来跟您解释,”温郁硬着头皮道:“但是搬家这事,我已经定好了,不会再搬回来了。”
“赶紧滚回来!”
蒋南之本来还准备哭会儿,这会儿都听笑了。
“兄弟,要帮你买个保险吗?被亲妈砍了也能报钱。”
温郁开了瓶啤酒猛灌几口,起身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 先补昨天的更新~晚上还有~
第34章
温郁再回家时, 全程脑子里都在放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
他努力绷出一副也许能争取少许谅解的悲惨表情,一开门愣在原地。
“大姑?”
大姑妈正在跟着扫院子,手里握着笤帚乐呵呵的。
“郁郁回来了?哟真长高了啊, 来来让我看看。”
本来应该快进到人生二度惨烈出柜的剧情冷不丁来了个反转, 温郁被摸了圈脑袋都没反应过来。
“想不想姑妈!上回在广州看你还是三年前吧?”
颜晚馨客厅里收拾行李箱, 闻声出来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温郁登时后背寒毛全立起来了。
他是真怂。
“跟我出去买个菜, 今晚大姑在这吃饭。”
“好……我来做!”
大姑妈喜不自禁:“这做了老师以后是不一样, 精气神都比以前病恹恹的好!”
温郁听得一头雾水:“我以前病恹恹的吗?”
“可不是嘛!”
颜晚馨已经把小推车拿了出来, 简短道:“走了。”
温郁巴不得有个亲戚来缓和下气氛, 罕见地热情起来:“大姑妈你先休息啊!我跟我妈去旁边买个菜就回来!”
大姑妈你千万不要跑了!我没买重伤保险!
母子两人进了大卖场, 在超市推销员的絮絮叨叨里低声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