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尔文也来过一趟,就在临近傍晚的时候,裹着晚霞,穿着严实的羽绒大衣,戴着细绒帽子,围巾口罩一样不落,像个鬼鬼祟祟的狗仔。
“特兰贝利奥都乱成一团了啊,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消失的,又找不到你——哎呀哎呀,我可是偷偷溜出来的,千万不能被发现了。”
白发的男人站在病床边笑吟吟,打量了一会儿发现里德状态还不错,就又把口罩戴上摆摆手走了。
当然除了他们之外,提姆也来了一趟,他和康纳一块儿来的,说是大学已经放假了,为了逃脱开迪克那个社畜警察的天天念叨,他俩决定顺便溜出来玩几天——迪克自然也探望过了,不过是以视频电话的方式。因为他最近忙的要死,去年压到今年的案子、暴雪天的案件、新年新气象和新罪犯们……总之他实在抽不出什么空从警局溜出来。
而闪电侠在某个晚上也来造访过,不过有可能同样是非法入境的原因,对方给他留了一大袋的零食,没聊上几句话就离开了。
杰森最近每天要抽出些时间去处理手下的业务,还有关于哥谭的那群黑帮,他一声不吭消失了这么多天,又开始有人在蠢蠢欲动了,但是在没解决完这边的事情之前,他还不打算回去。
里德有一页没一页地翻着书看,毕竟他看这也不能算是消遣,这房间里放着的书都是韦伯给他拿来的,对方义正言辞地说他既然这么闲,不如帮忙做教案,于是捧了一大堆关于现代魔术科的资料书过来,让他研究,一点也没客气。
“处理完了?”抬眼时看到杰森走进来,里德爽快地将书丢在一边,冲他招招手,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拿过来一盆切好了的水果拼盘,用牙签扎了一块苹果给杰森吃。
“差不多了。”杰森就着他的手一口咬下,含糊不清地说:“都是些小杂鱼,翻不出什么大浪的。”
“哦,”里德盯着他下巴上冒出了点头的青色胡渣看,两边的腮帮子随着咀嚼的动作慢慢地鼓起,里德过了老半天才慢吞吞地说:“长胡子了,最近很累吧?”
“也没有很累,倒不如说和休假差不多了,这种日子还挺清闲的——”杰森往他的位置凑近了点,给里德看自己侧脸上的一道小小的划痕,“是这里的剃须刀用不顺手,一不小心就要划个口子,所以就懒得弄了......”
“不过前两天真的有被你吓到,尤其是刚从墓、刚出来的时候看到你躺在地上的时候,那样子真的把我吓了一跳,回去的路上忽然觉得非常累。”杰森叹了口气,他在『天文台』卡利昂等了里德将近三个小时,直到韦伯强行把他拉了上去才浑浑噩噩地被拽出灵墓阿尔比昂,他们两人踏出即将闭合的裂缝时,伦敦正处于黝黑的黎明前,他站在空旷的墓地中央,感觉脚下踩着的是棉花,比他下坠时感受到的还要虚无,仿佛一边走路一边在往更深的地方陷进去。
如果不是......韦伯发现了不知为何出现在地面上的,昏迷不醒的里德,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那时候你的心跳就要停下了,韦伯先生说你身体里的那块贤者之石已经碎开了,哈,那时候我的大脑真的是一片空白,要干什么都不知道,”杰森低下头挠了一下脸,里德看不清他的表情,就听见他闷闷不乐地说道:“还好小红有提前和扎坦娜打好了招呼,他们过来的速度很快,没几分钟就找到了我们,然后就是给你做手术,换石头、稳定血流和那之后漫长的昏睡——”
他三言两语总结了一下那天所发生的事情,但其实现场要混乱的多,他现在回想一下还是有点后怕,扎坦娜告诉他说如果再晚一点,可能就来不及了,而他自己当时似乎什么都没做,就只是木木地站在一边,看着里德苍白到仿佛是人偶一般的面孔,看着冲过来的医护人员手脚利索地把人抬上担架,看着扎坦娜翻出被里德死死捏在手心里的贤者之石,一下切开了里德的胸膛取出其中腥红的碎片......
杰森抬起手捂住了眼睛,“抱歉,我、抱歉......”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杰森你什么都没做错啊。”里德笑了一下,支起身体过去拥住了杰森,他把下巴抵在杰森的肩膀上,慢慢地说:“明明是我先放弃的,是我觉得你值得拥有更好的,才决定一个人下去,是我在最后食言了......要说抱歉的人也应该是我才对。”
他的声音里裹着浓浓的笑意,冬日的阳光如同一束恰恰正好的聚光灯一般从透亮的窗户投进来,落在他们的身上,里德低声说,用那种平和的、清缓的声调。
“小时候我一次都没出去玩过,因为身体不好,所以整天只能呆在家里,妈妈担心我会孤单,于是就辞掉了白天的工作在家里陪我,到了晚上才出去上夜班.......那时候我一直以为我是妈妈的负担,哈哈,后来韦伯告诉我,我应该是她坚持着活下去的动力,如果不是为了我,她可能早就放弃,抛下这个世界了。”难以想象在那位女性人生最绝望的时候,到底是怎样撑着活下来的,肚子里的孩子是仇人的孩子,自己又被吸血鬼咬伤,她在濒死中挣扎,咬着牙生下了小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