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作声。
过了好一会。
金南俊的声音才缓缓响起:“解开脚上的吧,把她抱到房间里休息下。”
手上的……先不解——主要是怕她又碰到自己的伤口。
他一直背对着几人站在窗口,似是不忍,又或者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垂落身侧的紧紧攥着的双手,骨节发白,泄露了他的一丝情绪。
金泰亨立刻上前蹲下来开始解NaNa绑在脚腕处的领带,因为刚刚又匆忙又着急,打的结十分紧,又怕伤到NaNa,他的动作分外小心,好似对待上好的瓷器,轻柔异常。
朴智旻弯下腰来,一只手轻轻在NaNa脸侧抚着,声音轻柔似怕惊扰了她:“NaNa……NaNa……”
舌尖在上颚轻轻一抵,她的名字在他唇齿间绽放开来,怀着满满的爱意和缱绻,又带着无尽的温柔和珍惜。
“别怕,我带你进去休息。”他缓缓在她耳侧轻声说道,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地环住了NaNa——一瞬间,像是环住了整个世界。
所有人都聚在客厅里商量着该如何处理。
田征国则被留在了房间里照看NaNa。
田征国看着紧紧闭着眼睛的NaNa,有些不忍地移开视线,露出一截的手腕在昏暗的光下白得惊人,只是突兀的是那包得严实的绷带,还有缠绕着的,绑着双腕的黑色皮带,仿佛厄运缠绕,不死不休。
NaNa很安静,也不再说话,不再吵闹。
房间里安静得连她的呼吸都若有若无,光线暗暗的,从客厅外隐隐约约有些争执的声音传来。
田征国起身,关上了卧室的门,缓缓地,在她身边落座。
他的视线落在她紧闭的双眼上——
她的眼睛很亮,漆黑,被她看着的时候,你会觉得其中好似就自己一个人,专注得令人心动,但是偶尔,很少的时候,那眼里深不见底,恍若深渊,疏离不好亲近。
静,静得这空间这时刻里只单单他们两人。
好似虚幻得梦境一般,他不自觉凑近了些,想要看看这令人心醉的紧紧闭着的眼里到底装下了谁。
近,近得他能听见她缓缓的心跳声。
倏尔,她幽幽地睁开了眼——
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恍如黑夜里的湖泊,也似无底深渊,静谧深沉。
蓦地呼吸停滞,身体定格,连时间也放缓,仿佛被无形的桎梏囚禁,他动了动指尖,想要从中挣脱,就见她微微侧头,两人贴得更近,几乎贴到他脸上。
随着几不可察的一动,时空仿佛开始流动,声音、光线、暗夜的月桂气息、冰冰凉凉的她指尖触感,一切都放大到刻入心底。
这一瞬,她娇娇软软地望他一眼,眼底的静谧和深沉好似错觉,四目相对,他只看见那眼底只他一人——
温柔平静,缱绻爱意。
只一眼,他已酥醉,毫无抵抗,俯首称臣。
只一刻,过往的时时刻刻涌入脑海,为什么他总想和她吵闹,为什么总想见到她笑,一切忽然有了答案,清晰、明了。
“好疼……”
她的声音很轻,近似于无。
却像是烟雾般,细细萦绕在心尖处,缓缓地,回荡着,慢慢收紧,如网如丝,缠得心疼。
“征国,我好疼……”
她从未这样专注地看他,也从未这样温柔地和他说过话。
轻轻柔柔的声音钻进心里,顺着五脏六腑流入血液,连他紧紧咬着的舌尖都觉得一丝蜜意。
他慌乱地移开视线,跌跌撞撞地起身,想要从这旖旎的氛围中挣扎出来。
但是她却不肯——
“我疼……”
NaNa执拗地看着他,又重复了遍,声音轻柔但是似带着无尽的颤意,让他只想满足她的一切,一切。
突兀的手腕上因为被捆绑而泛起了红,不言而喻。
客厅里闵玧其垂坐在沙发上。
疼——
脑海里好像有什么在不断绷紧,几欲断裂。
耳边有金南俊断断续续的声音,好像没有联系到谁,又好像在争执,一切声音都好似放大千倍百倍,眼前不断浮现她苍白的面容,血色的掌心,那种熟悉的无力感又回到了身体里,他只得紧紧握紧手指,让痛意使自己清醒。
“还是直接送医院吧!”郑号锡坐在一旁,向来外向很少失控的他此刻却难掩倦意,略有零乱的发丝下是一双眼角发红的眼:“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仅因为她的伤口,还有精神状态,似乎……非常不好……
金南俊放下了手机,脸上面无表情,但是手指却微微攥紧,黑瞳幽深。
经纪人素珍一直联系不上,真的没有办法的话,只能送医院了。
但是那样的话,消息怕是很难瞒住了……
金硕珍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此刻他也是面色苍白。
朴智旻倚在门框旁,瘦削的脊背笔直,唇角抿得紧紧的,虽然一直没开口说话,但是一双眼不住地看向里间卧室。
金泰亨沉默地收拾客厅,低头擦拭着地板上的血迹,神情晦涩不明。
卧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朴智旻是第一个发现的,他下意识地叫出声:“NaNa——”
其他几人也发现了,此刻NaNa不知为何已经被解开了手腕处的桎梏,玉似的脸上毫无血色,头发有些乱,唇抿得紧紧的显得极其不安和紧张,手腕处有两道红痕分为刺目,然而更让人心惊的是她缠绕着纱布的右手上,握着一块碎玻璃——抵着脆弱而纤细的脖颈,执拗、刺目。
“NaNa……NaNa……”金南俊最先反应过来,一边劝说着NaNa,一边向几人使了个眼色:“先不要慌好不好,有什么事先说出来……”
几人小心地靠近NaNa,生怕她伤到自己。
紧跟着NaNa出来的田征国简直要咬碎了牙齿,眼睛酸的要落下泪来。
NaNa一双圆溜溜的眼警惕地看着几人,一旦有人走近就像是受惊的小兽,低吼着出声:“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不过来……我们不过来……”郑号锡忙拦住了几人,嗓子干涩得有了痛意,伸出的手连指尖都在颤,最后还是闭了闭眼,忍着出声:“先放下,先放下好不好?”
“不——”仿佛这是最后的依靠,NaNa突然大声嘶喊着,眼睛通红:“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你知不知道!我根本没有病!”
她又用力握紧了手中的碎片,因为剧烈的动作刚刚包好的纱布上又氲出了血红的痕迹。я⒪μя⒪μωμ.Iⓕ⒪(rourouwu.info)
她转身看着围绕身边的几人,恍然觉得有些讽刺。
此刻竟无法区分是她在演戏还是他们在演戏——
原来不止她戴上了假面,身边哪些人说的是真话哪些又说了假话呢?
我爱你……
我爱你……
这也是假的吧?
牙齿打颤,突然觉得面颊上湿湿的,指尖触了触,才发觉居然是泪早就湿润了脸庞。
“NaNa……”闵玧其忍着泪意和痛意上前,低哑着开口。
“不要过来!”她突然尖叫着出声,掐紧了掌心,痛意让她多了几分清醒。
她收起了那副脆弱模样,仰起一张白瓷似的脸庞,张大了眼睛里面是孩童似的纯真:“这样也好呀……反正我也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一点都不喜欢呢!一、点、都、不!”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带着笑意,语气温柔缱绻,吐出的话语却异常残忍:“我已经快要厌倦了呢。”
朴智旻伸手掩去了眼底的神色,明明知道她说的都是假话,心底仍然泛出一阵阵痛意。
有一瞬间的冷滞,空气里静得似乎能听到有什么破碎的声音。
然后被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打破。
“没关系的”金硕珍缓缓地开口,尽管面上掩不住的倦意,但是他的声音依然轻柔,好似冬日的山泉,带着他独有的温柔,干净,温柔:“没关系的,NaNa。”
“我不在意”他继续说着,目光清冷,声音却柔:“过来,NaNa。”
这声音里的轻柔和爱意连金南俊都没有想到。
尽管不是队长,但作为年纪最大的大哥,金硕珍总是默默地照顾着队伍里的每一个人,用他独有的方式付出着,甚至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
他总是习惯付出,习惯隐藏。
这一刻,好像不再藏了。
NaNa顿了一顿,下一刻,脑海深处却传来尖锐的痛意,仿佛提醒着她,不能上前。
“我要出去!”她咬着牙开口,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此刻她面色苍白,身形微颤,仿佛干涸的鱼,大声喘息着。
最靠近门口的郑号锡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涩意:“好。”
“先把外套穿上,外面很冷。”郑号锡冷静地开口。
只是在他侧身拿衣服的瞬间,NaNa却飞快地推门跑了出去——
她不相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