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可……”谢颜努力将“太好了”三个字咽了回去,扯出个虚伪地笑容:“……太让人期待了!”
叶君晰淡淡一笑,他起身伫立在窗前,望着隐隐残月,眸光清远。
谢颜忽然有些心虚,害怕大师兄听出他那句虚假的恭维,他小心翼翼挨了过去,用食指勾了勾师兄背在身后的小指,轻轻试探:“大师兄在想什么?水果羹凉了就不好吃了。”
叶君晰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道:“你先去睡吧,我想看会儿月亮。”
“我们在秘境山顶看到的血月也如今日这般是弦月,师兄是想起了那个?”
叶君晰并不接话,谢颜就自顾自地说了起来:“那夜的师兄好厉害,一剑就刺穿了冥狼王的心脏,它差点就扑到我身上了呢!嘿!哈!师兄那一招叫什么?仙人指路?”
叶君晰听到身后的谢颜已经在屋子里凭空舞了起来,正当高|潮之时,突然听见谢颜一声闷哼,紧接着身后的瓷器就碎了一地。
叶君晰连忙回头,看见谢颜正捂着胳膊惊恐又痛苦地站在狼藉边缘。
——他是被竖立的画轴撮到了伤处,谢颜打碎了乐师妹的紫金瓶,师妹不知下了多大的狠手,一连十天过去,谢小师弟手臂上的青紫都未曾消下去。
叶君晰将唇抿成了一条线,脚下有些仓促,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他感染得有些冷酷。
“啊,这,我不是有意的,师兄……对不起,对不起……这白瓷画筒对大师兄很重要吧……我……对不起……对不起……”
谢颜连说了好多声对不起,甚至蹲下|身要去捡地上的碎瓷片。
叶君晰将他拉到一边,皱眉道:“已经碎了,多说无意。”
他的语气冷冷,虽然已扶着谢颜到一边,余光却还是撇向地面的碎瓷上。
“倒忘记给你上药,你等一下。”
叶君晰将他安置在座位上就去仓库里找药,独留谢颜一个人坐在书房里。
谢颜直直地盯着散落了一地的画卷,甚至想将桌案上的甜羹泼翻在上头。
那白瓷画筒是沈向卿的东西,纸是龙阳剑派掌门专用的上品银宣,里头的每一幅画卷都和沈向卿有关,不是出自大师兄之手,就是沈向卿自己画来送给叶君晰的。
他讨厌沈向卿,尤其是他和大师兄搭上边的时候。
他原本觉得这东西立在大师兄的房间里,让人碍眼。没想到碎了反而更让他郁结,特别是当大师兄拿着云肌膏回来,没有直接找他,而是将地上收拾了一番才过来。谢颜只觉得心中更加窝火。
这股无名火一路窜到头顶都要冒了烟,却被叶君晰的一句话瞬间浇灭。
“下次不要再这般胡闹!”
谢颜一下子就萎了,他生怕叶君晰再说一句“否则就赶你出去。”
——那个平易近人的大师兄去哪里了?是他不够无辜可怜吗?
谢颜嘟着嘴,用他人畜无害的狗狗眼望着叶君晰:“嘶……这云肌膏涂上怎么火|辣辣的。”
叶君晰:“……”
谢颜:“我……”
“早点睡吧。”
“大师兄,甜羹还没有喝呢!我拿去热一热。”
“不用,我乏了。”
“哦。”
叶君晰默默将云肌膏收好,独自回了卧房。
***
晚上叶君晰做了个噩梦,梦里师尊被关在一座牢笼里,破碎的衣料下满是鞭伤,双手戴着枷锁反剪背在身后,跪在地上,手指鲜血淋漓像是被拔去了指甲。
“我……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放我出去吧……”
“我真的没有不忠,我和他还没结为道侣,还不算……还不能算……”
“咚!”
一道无形的力量压着沈掌门的头,让他重重磕在地上。
他的呼喊是那样的惨烈,那样的无助,像是被折了翼的仙鹤,匍匐在地上悲鸣。
沈掌门似乎想要抬起头来却无能为力,无形的利刃削着他的皮肉,却唯独避过他那张俊美的脸。可他自己已将面容变得狰狞,口水混着血从嘴里溢出,人也似乎疯癫了起来。
“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配!你算什么……啊啊啊啊……疯子……你是个疯子!!”
叶君晰猛得睁开眼睛,他感觉自己想被魇住一样,四肢百骸慢慢苏醒过来,重回他的操控之中。
他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师尊那里要出事。
***
第二天清晨,派中两位长老果真朝着沈掌门闭关之处赶去,特地叮嘱他留守在派内,若再有魔尊、妖王挑衅便装作沈向卿的模样先将人吓走,切不可与之对抗。
叶君晰正坐于大殿中,手指一刻不停地捏着自己的手肘,都快将那层布料揉烂了。
“轰隆!”
一声巨大的雷响,殿外晴空万里,惟有远处的岐南山上聚了一团乌云。
是渡劫云!
“沈仙师不是还未突破化神境界,怎么会引来天雷?”
“事出反常,沈仙师这回怕是凶多吉少了……”
谢颜听到旁人这般议论,以往本该雀跃得心中放炮。可经过昨晚的事情,他却后怕起来。
——要是那个沈向卿真出了什么事,大师兄会不会觉得打碎画筒是不吉利的前兆,从而迁怒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