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烦恼直到听说大将军叫人送来书信求亲时达到了顶点,周瑾心里惴惴不安,嘴唇紧抿,围着时砚打转,视线假装不经意在先生面上扫过,力求抓住先生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时砚不动声色将他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十二岁少年人的单相思,实在不被他放在眼里,相信周先生那做爹的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会在明知儿子周瑾心意的前提下,却不在身为好友的他跟前提起一字。瞧这小子如热锅上蚂蚁一般着实有趣,时砚心里忍不住笑。
和时砚比耐力,周瑾必输无疑,终于大着胆子声音尽量平稳道:“先生,您如何说?”
时砚将书信放置一边,略做沉吟:“瑾儿你如何看呢?”
周瑾眼珠子一转,立马站时砚身后给他锤肩,声音里全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兴奋:“先生,咱们不说天下局势,朝堂文臣武将间的争斗,那些您比我懂。
就说那吕瀚海少年丧父又丧母,全家只余他一活口,被人一路追杀,后才被大将军收为义子,可大将军的亲生儿子就有十好几之数,加上与他有同样经历的义子又有七八人,他不是最特殊的,这样的人却晋升的大将军亲儿子还快,将所有兄弟都压了一头,还没叫人其他人记恨,您说这是何等可怕的心机?
我阿云姐心思单纯,所有的心眼儿全都用在读书上,该配一个与她志同道合之人才是,最起码得懂她,疼她,让她,叫她无后顾之忧。”
周瑾双眼发亮:“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时砚哼笑,拍掉给自己胡乱锤肩的手:“小孩子胡话,出去玩儿吧。”
周瑾急的不行,又不能在时砚面前暴露,抓耳挠腮,一步三回头的出了书房门。
时砚觉得好笑,还是铺纸研磨,给大将军回信,拒绝了他的请求。他能猜出大将军的想法,对方想为飞鸟尽良弓藏,武将转文臣留后路,盯上了年年给边境送大批粮草,身家丰厚的他。
在对方想来,这是双赢的事,苗家自此从一介商贾晋升士大夫阶级,彻底改换门庭,而对方也间接和门生遍布天下的梅家搭上关系。
只能说,对方还是小瞧了时砚的底气。或许大将军认为时砚的家底能支持边境军逐年增加的庞大粮草供应,已然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完全没想过,时砚还有能力养活第二个,甚至第三个他们。
拒绝起来底气十足。
作者有话要说: 时砚拒绝的毫无压力,大将军那边收到回信则有些不可思议了,他自认为已经给足了诚意,将自己这边能许给对方的好处一一说明,许时砚是个聪明人,自然懂的如何取舍,没成想对方信里连往日的恭谨都没了,平铺直叙的告诉他,不同意。
大将军心里有些焦灼,从书架上拿起另一封来自京城的信件,沉默半晌,最终还是认为这门婚事不能简单放弃。
可究竟要如何行事,他心里还没具体章程,不过眼下也不是着急的时候,大军马上就要开拔押解莫尔罗可汗回京,届时,或许可以等亲眼见一见那丫头再做决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章家也不可能瞬间倾塌,相信这点儿时间是等得起的。
这一等就等到了苗小宝金榜题名,跨马游街的日子,十六岁的榜眼夹在三十岁的状元和四十五岁的探花中间,独树一帜,不知吸引了多少女儿家的视线。
本该是春风得意的大好日子,少年人鲜衣怒马,一日踏遍长安花,肆意张扬的年岁,可高头大马上的苗小宝心态在这段时间的磋磨下,已然快速沉稳下来。
这段时日除了考试的时候,其余时间都在和那些所谓文人私底下肮脏的手段做斗争,一开始还震惊于他们的无耻,收买下毒刺杀无所不用其极,后来彻底没了感慨的闲心,只想与禾高哥保护好姐姐,让她能平平安安的出现在论坛会上,正大光明的与众人辩一场。
苗小宝觉得这段日子经历的勾心斗角颠覆了他前十六年的人生,当他这么对禾高说的时候,禾高哥显得非常平静,甚至有些不屑,当时他就懂了,禾高哥势必早就经历过这样的风雨洗礼才能那般沉稳。
一时间他爹和禾高哥的形象,在他心里高大起来,每当他自认为足够了解他爹时,事实总能在他脸上疯狂扇巴掌叫他清醒过来,怪不得出门前自己说会保护姐姐,爹的表情那么意味深长呢。
骑在马上的苗小宝一心二用,想事情的同时还能利落的躲开四面八方飞来的鲜花荷包绣帕,身手之灵活,叫旁边上了年纪的探花过分羡慕:“中举兄人如其名,想来给你起名之人对你抱有极大期望,这下那人如愿以偿,该是高兴的吧?”
苗小宝嘴角抽抽,心说我爷爷高不高兴我是见不到了,但我奶奶肯定又要激动的睡不着了,唠唠叨叨能说好几个月吧?希望刘婶儿能多点耐心,反正不能指望我爹去哄老太太。
至于我爹?哎,高兴肯定是有的,但真要像其他人家高兴的手舞足蹈语无伦次,是不可能了。
果然在这一点上小宝还是了解时砚的,时砚两日后收到京中来信,点头表示了对儿子的认可,然后消息就只告诉了在梅溪园修养的梅老,其余人谁都没说,毕竟跑的比官府邸报快的消息,多少让人忌惮,好消息不怕晚,迟上几天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