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男孩。
苏二妮看了一眼这个想了一辈子的儿子,用尽力气嘶吼了一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在村里乡亲的帮衬下,林建国办完了丧事。
经过这件事,他更不爱说话了,每天佝偻着脊梁上工下工,对自己唯一的女儿视而不见。
一年后,后山村的媒婆给林建国说了个寡妇,王招娣。
王招娣前头的男人喝醉酒滚下山摔死了,叔伯族人把房子占了,把她和7岁的女儿赶回了娘家。娘家妈倒是想留下她们,可儿子孙子一大家子人,哪有给她们住的地方?在娘家呆了几天受尽了白眼和挤兑,她终于同意让嫂子给找媒婆相看人家了。
两个人一见就对了眼。
王招娣看林建国27、8岁,身强体壮能干活儿,又是个不爱吱声好拿捏的,家里没有公婆,只有一个8岁的女儿,正能干活儿,家里是老红军后代,根正苗红的,要不是穷点儿,找个大姑娘也使得。
林建国也挺满意,王招娣正是女人最有风情的年纪,不白但也算娇嫩,虽然带着个丫头片子,但个丫头能吃多少?以后还能换彩礼,养着也没啥。
最关键的是,林建国看上王招娣的大屁股了,一准生儿子。
于是,林建国用100斤粗粮和20斤小米把王招娣和她女儿换回了家。
王招娣转年就给林建国生了个大胖小子,取名林家宝。
林家宝的出生带给林建国巨大的喜悦和希望,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连带着对给他生了儿子的王招娣言听计从,对嘴甜的林娇娇也凑合,家里最没有存在感的就是原主了。
原主的左耳被林建国扇坏了,刚开始只是耳朵里轰鸣听不清,随着年龄的增长,左耳朵彻底听不见了,右耳朵听声音也慢慢模糊,本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现在更是一个月都说不了一句话,每天就是默默地干活儿。
在林然然穿来前原主已经在炕上发着烧躺了三天了,除了每天晚上王招娣骂骂咧咧地端过来一碗能照出影子的粗粮粥外没有人来看过她,哪怕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原主在一个平平常常的夜晚,躺在冰凉的炕上,悄无声息地流着眼泪,缓缓地闭上了眼睛,离开了这个世界。
接着,林然然穿了过来,第二天就在王招娣的辱骂声中爬起来干活儿。
惊吓、茫然、恐惧折磨着林然然,整整一个月,她麻木地跟着出工收工,消化着原主的记忆,努力适应着这个世界,不敢表现出任何不同。
好在原主本来就不说话,这么多天倒也没引起别人的怀疑。
但每天吃着拉嗓子的粗面窝窝头,饿着肚子被骂着从早到晚地干活儿,惶恐地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挣扎,林然然每天晚上都祈祷着自己只是在做梦,睁开眼睛就看到爸爸妈妈,看到自己的家。
可在这北风呼啸的深夜,林然然突然醒悟了,自己真的离开了原来的世界,再也回不去了。
再没有安全舒适的环境。
也没有爸爸妈妈在自己身边挡风遮雨。
不想死,就要挣扎着活下去。
林然然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用单薄的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轻声对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可怜小女孩说:“林然然,你过的太苦太苦了,希望你能和我一样去另一个世界过幸福的日子。我要好好活着,连同你的那份人生,好好的活着。”
第2章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林然然住的西屋的门框就被王招娣咣咣咣的凿响了,她骂骂咧咧地扔了凿门的炉钩子,裹紧身上的花棉袄提拉着大棉鞋回屋了。
炕早就熄了,露在被子外面的额头和鼻尖一片冰凉。
林然然一个咕噜爬起来,套上晚上盖在被子上的旧棉衣棉裤,把被子叠好放在靠近炕头的位置,在地上使劲儿的蹦了几下暖和暖和就出去了。
她先屏住呼吸把放在东屋门口的便盆倒去房后的茅厕,把灶眼捅开,加了点干草,往破旧的脸盆舀了个盆底的凉水,哆哆嗦嗦地洗了洗手和脸,再往盆里舀了半盆水坐在灶上,这是要给东屋的一家四口洗脸用的。
等拌了鸡食喂了鸡,去村东头挑了两桶带着冰碴的井水回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敲了敲东屋的门,理了理枯黄的乱发裹上破旧的头巾就出了门。
村东头有个大院子,是以前一个姓袁的地主家,青砖大瓦的很是气派,他跑了以后院子被村里收回,开始是给临近的几个村子当小学教室来着,前几年运动的时候从县里来了一群娃娃兵,又打又砸,把老师都□□走了,好好的房顶也给捅漏了,窗户砸了,门卸了,院墙上写满了大字标语。
村长把房子简单修了修,小学也不办了,就当了村里的大食堂。
等进了灶房,田奶奶已经到了,正在捅炉子烧火,看到林然然笑呵呵的,“然然来啦?咋不多睡会儿,天儿还早着呢。”
林然然对着田奶奶笑了笑,蹲下帮着添柴火。
田奶奶是生产队队长林卫党的娘,一直很喜欢林然然,也很可怜她。
当年看不惯林建国两口子把刚满10岁的孩子赶下地出工,田奶奶就让儿子林卫党给林然然调个轻省点的工种。
林卫党这辈子就听他|娘|的,作为生产队大队长自然对村民的工种有绝对的分配权,当即给林然然换了个做饭的活儿,因为年纪小每天记6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