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看了看地上那只被切成碎肉血肉模糊的小生物。
她知道这不是梦。
她的儿子笑嘻嘻地对她说,拿这些小畜生换了这么多钱,能送孙子读顶好的学校,将来还能去国外留学,飞黄腾达,给他们杨家光宗耀祖呢。
杨婆婆原本想要劝阻儿子的心,这时候沉了下去。
她又看了看地上那坨碎肉。
死了就死了吧,没她的孙子重要。
杨婆婆看着看着,心里头对这些事情慢慢就没了感觉。
年末的时候,她的儿子和来的客户发生了一场大争执,她在楼下听得心惊肉跳,隐约是听到年轻客户没带钱。后来那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在这里住了下来,就是不怎么经常出现,除了帮她儿子丢那些垃圾的时候之外,基本上都只待在房间里。
一直到第五年,来了个男孩儿,也像是其他的来S市闯荡的打工仔一样,满心欢喜地入住了。
杨婆婆原本对这些入住的租户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了,但是这个男孩长得实在是太俊了,让她不得不印象深刻。更让她觉得特别的还是这个男孩带了一只猫,那猫和人一样也俊得很,通体雪白。
她头一回起了点恻隐之心,不想让这只猫也变成那年轻人每回拿下楼的黑色垃圾袋里的一部分。
但是她也只是想想而已。
男孩跟之前的年轻人没什么区别,也是早出晚归,一脸疲惫。
他慢慢也没空管那只白猫了,白猫来了这里性子越来越野,经常能在各家的楼顶上看到它的身影。
杨婆婆觉得年轻人要是再不管,这只猫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她没想到年轻人会跑来找她说楼上的声音,那姓曹的小子也跟着来了,还假模假样地一脸为年轻人担心的样子,她心里头觉得有意思,也跟着把年轻人糊弄了过去。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第二回 上楼的时候会撞见……她的儿子对一个人做那些原本对猫做的事情。
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她尖叫都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曾经落在那些小生物身上的刀子落到她身上时,她回想起了第一眼看到的那团碎肉,那只猫血肉模糊的脸上绝望的眼神。
王医生在十三街这里开了十几年的宠物医院了,自从S市发展起来以后,这一片地方就越来越没人光顾,生意慢慢做不下来了,一家人还等着靠他养。
他急得不行,想着去哪里找个新的店铺,换一个地段好点的地方重新开店。
但是他去别的地方问了以后就放弃了。
现在S市里的门面竟然不知不觉已经这么贵了,还都要天价的转让金,他根本付不起这样的价格,稍微便宜一点的又都是他看不上的地段,还都小的不得了。
就在王医生着急上火的时候,街头那边青年公寓的郭胖子找来了,带着一大包现金。
王医生眼睛都看直了,口水直咽。
郭胖子嘿嘿笑了笑,把那包钱丢到地上,说让他按时交上几只猫,这些钱就全都归他了。
对于宠物医院的人来说,几只猫这件事可太容易了。
王医生想也没想就满口答应了。
来店里治疗的猫虽然不多,但是胜在客源稳定,基本上每周都会有,郭胖子给他的期限也不是很紧急。
每次到了约定的时间,他就会提着那些从顾客手里留下来的猫装到箱子里交给郭胖子。
他也不想打听郭胖子拿那些猫做什么,钱到了手里,生活都变得有了起色,每天回家不用面对妻子的愁眉苦脸和哭诉,他觉得这件事就这样下去吧,解决了他的人生大事。
后来街头有人报了警,说是家门口发现了一袋子被切碎的死猫。
王医生自此整天都心神不宁,夜里一闭上眼睛就全是那些曾经被他交给郭胖子的猫,惨叫着朝他索命的样子。
又过了一年,街上来了个白猫,据说是青年公寓里新住进去的年轻人带来的。
白猫样子好看得不得了。
隔天郭胖子就来找他,说要一只纯白的猫,不能有任何杂色,这件事做成了会给他一笔大钱。
王医生夜里又被那些噩梦惊醒,到阳台抽烟,正好对上了偷跑出来的白猫那对绿幽幽的猫瞳。
你自己撞上门来,也不能怪我了。
他按灭了烟头,拿了一罐子猫零食出来诱哄对面房顶的白猫。
曹升出生在十三街街角的一户人家里,很小的时候他就经常看到他的爸爸打妈妈,妈妈挨了打以后总是脸色狰狞地再把那些痛苦施加到他身上。
原来指甲壳挠进他的肉里是那样的感觉。
曹升从一开始疼得天翻地覆,到后来慢慢就麻木了。
身上新伤叠旧伤,一直到某一天,他的妈妈不见了。
听人说她是跟一个野男人跑了。
难过吗?
他说不上来,可能还有点高兴,因为不用忍受那样尖锐的指甲了和辱骂了。
可他没想到逗一只猫也会被挠出几道血印子,那个女人给他身上留下伤痕,可是这只畜生凭什么?
他恨极了,抓住那只猫,拿石头一下一下地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