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明笑得鼻子都皱了起来,带着点儿小少女的狡黠:“妈妈,甜不甜?”
“甜。”陈凤霞发自内心地笑,“妈不爱吃,我们明明自己吃。”
郑明明还没来得及将这三片瓜肉放到自己嘴里,旁边就响起了嬉笑声:“垃圾婆捡垃圾,垃圾婆吃垃圾。”
陈凤霞脸上笑容褪去,扭头看到个跟女儿差不多大的小男孩正一边拍手一边嘲笑:“哦哦哦,垃圾婆叫花子要饭咯。”
他站在摊子旁手舞足蹈,跟他面孔有七八分相像的中年女人就坐在摊位后面嗑着瓜子笑,显然没有阻止的意思。
陈凤霞头心里头都是气,当妈的这德性架子,难怪养出来的小孩这样没教养。
她又羞又气,开口想要呵斥。
郑明明却抢先一步:“鸭蛋王吃鸭蛋,门门都吃大鸭蛋!”
小男孩恼羞成怒:“喂,你说什么呢?!”
“就说你,天天吃鸭蛋的大笨蛋。”
男孩真急了,扯着嗓子喊:“呸!滚出去,不要脸的侉子。”
陈凤霞拉长了脸:“这是你家的地啊,口子大的很啊,你家祖坟葬在田安门啊!”
一直在旁边装死的中年女人终于嗑完了那把瓜子,不疼不痒地喊了声儿子的名字:“邹鹏。”
她还有脸抬起来对着郑明明笑,“明明啊,来阿姨家写作业好不?阿姨家有空调有彩电,冰箱里头还有冰棒。你跟我们鹏鹏一块儿写作业。”
陈凤霞差点儿一口唾沫啐到这女的脸上。
呸!打的好主意,让她女儿给他儿子当免费家教,还一副叫她家占了多大便宜的口气。顶天立地就一张皮,脸可真大。
她声音硬邦邦:“不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家明明跟你们家小孩可玩不到一块儿去。”
她拉着女儿掉头就走。
一直走了十几步远,陈凤霞才想起来自己应该跟女儿解释。
她也是在女儿长大后,去人家当钟点工才听人家体面人如何教育孩子的,重点是要跟小孩讲道理。
大人做决定是为什么,得讲给小孩听。不然你光会命令小孩,小孩会起逆反心理的。
“明明,妈妈不是不让你跟成绩不好的小孩一块儿玩。交朋友主要看对方的人品,这个小孩连着他妈人品都不好,以后咱们离远点儿。”
她越说越虚得慌,怀疑女儿其实想去邹家写作业。旁的不说,有空调吹有冷饮吃,总比在自家闷热的鸽子笼里待着好。
郑明明却不屑一顾:“谁要跟他玩,又蠢又坏,吹牛大王。不就是卖咸鸭蛋的吗,还以为他家鸭蛋黄淌的是黄金啊。”
陈凤霞叫女儿的话给逗乐了,还真是。
女儿上的是打工子弟小学,这是本地妇联跟教育部门联合办起来的公立小学。虽然各方面条件还不错,但这个不错是矮子里头拔将军,相对于乡村小学而言。江海本市人是绝对不可能将自家孩子送到这种学校。
这卖鸭蛋家的孩子也在打工学校上学,可见不是本市人。
能自我感觉良好地辱骂同学是侉子,那应该是本地农村人,而且是经济条件一般的农村人。因为条件好的,都交赞助费上正儿八经的本地学校去了。
城里人看不起农村人,本地人又看不起外地人。就算同样生活在社会底层,也要生出我早上比你多吃了颗鸡蛋的优越感。
重活一世,陈凤霞只觉得可笑。
她想摸女儿的头,又空不出手来,就只能看着女儿的脸,坚定地强调:“你将来一定会比他们过得好。他们以后都只有羡慕你的份。”
郑明明小脸一扬,一点儿也不谦虚:“那当然。”
第3章 女骗子
就为着女儿这份自信,陈凤霞又跑了趟鱼摊子。
卖鱼的地方污水横流,死鱼死虾的气味令人作呕。
陈凤霞让女儿抱着儿子站在外边,自己借口家里养了猫,问老板要鱼杂。
一般人吃鱼只保留鱼籽跟鱼泡,剩下的东西没啥用。老板没跟她啰嗦,直接将一条刚杀好的大青鱼的鱼杂一股脑儿都丢给了她,还顺带着捎了捡出来的死鱼虾都装进了黑袋子中。
陈凤霞赶紧道谢,心中却暗暗叫苦。
这鱼虾都不知道死了多长时间,明显开始腐烂了。她要这个做什么,她要的就是鱼肠跟鱼肝啊。
算了,回去再慢慢挑拣,有东西能吃就好。
郑明明有点儿奇怪:“妈,要这个干什么?冯奶奶家的猫会自己抓老鼠的。”
冯奶奶就是房东。这老太太一辈子精明,平常除了讨房租,屋子漏雨什么的,她从来不露面。
可人家命好,一套院子,拆迁前租给七八户人家住,拆迁后就是七八套房子,其中还有两间是好地段的门面,每个月光房租就抵得上她家明明跟小骁收入的好几倍。
难怪有人讲,拆迁才是穷人改变命运的唯一手段。
陈凤霞笑:“不管猫,我们自己吃,妈给你做好吃的。”
郑明明笑了,将弟弟还给母亲的时候,还伸手戳弟弟的小脸蛋:“有好吃的咯,你高不高兴?”
小郑骁咯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