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千在红灯的十字路口站了30秒,想到还有个地方可以去确认。
晚上七点,是「镜」酒吧开门营业的时间。
今晚没有乐队演出,时间也早,酒吧里并没有客人。
于是林三千走进来的瞬间,正在擦吧台的调酒师男生立刻抬起头,眼睛一亮:“小哥哥又来啦,昨晚看到你被一个姑娘勾搭带走,我难过了好久呢。”
身后的青姐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差不多得了,别吓跑我的客人。”
林三千像昨天一样点了杯蓝鲨,就直切正题,问青姐和调酒男生记不记得昨晚他给他们看的一张照片吗。
“照片?什么样的照片?”青姐满脸疑惑。
“一个涂着蓝色口红的‘女性’,坐在这儿吸烟的照片,”林三千指了指过道旁的座位示意,“你说,照片是你七年前拍的。”
青姐和调酒男生两脸懵逼对望,彼此齐刷刷摇头:“那个…先生,昨天你并没有给我们展示什么照片。”
青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你是不是记岔了?”
调酒男生补充说:“昨天我看小哥哥你好看就主动搭讪的,被你拒绝后还被青姐骂呢,没有什么小姐姐照片的事。”
“嗯,应该是我记混了,谢谢。”
林三千顷刻就明白过来,他们和齐老师、计程车司机一样,所有和「蓝」相关的记忆被抹去了。
可为什么他还记得呢?
一个恐怖的念头从他脑海中闪过。
或许…所有关于蓝的记忆,字条、快递、鲜花、信…都是他癔症的产物。
毕竟今天他问了一圈,没人可以给他证明这些东西真实存在过。
就好像小时候看到两个母亲一样,所有大人都告诉他,那是他在母亲过世的巨大打击下出现了癔症,这在经历过创伤的孩子身上很常见。
他病了,所以需要治疗,需要旁人帮他分辨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觉。
他病了。他病了。
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就挥之不去,并像发酵的面团一样渐渐膨胀充盈,堵住他的胸口让他无法顺畅呼吸。
密不透风的恐惧感将他包围。
为了让心里不详的声音停止叫嚣,林三千给自己点了很多酒。
今晚没有蓝悄无声息喝光他的酒,再留下字条——「谢谢你的酒」
所有酒都是他一个人喝的。
他没有酗酒的习惯,第一次喝这么多酒。
他理所当然的喝醉了。
经营酒吧的青姐见惯了来买醉的人:“看样子应该是感情问题。”
调酒男生连连叹气:“这么好看一个小哥哥也要为感情困扰,世界真公平。”
青姐:“……”
调酒男生:“反正今天我们也没什么生意,青姐,就让我带薪调情一次吧好不好?让我去安慰安慰他,这么漂亮的人伤心起来真让人受不了。”
青姐瞪了他一眼:“你可别乘虚而入。”
调酒男生眨眼笑了:“青姐你太瞧得起我了,人家再怎么虚我也乘不进去啊。”
青姐也笑:“算你还有自知之明。”
调酒男生在林三千的对面坐下:“失恋啦?”
林三千喝酒后皮肤并不会变红,反而越发冷白。
他的表情明显凝滞了一瞬:“嗯。”
声音很含糊。
“换一个,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调酒师碰了碰酒杯,“你喜欢什么样的?”
林三千:“……”
“就当闲聊嘛,一个人喝闷酒也没意思。”
“不知道…”
“那这么问你,你为TA喝成这样的家伙,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三千迷迷糊糊的想了想:“他和我一样。”
调酒师愣了一下:“哪里一样?颜值一样高?性格相似?品味一样?还是…性别一样?”
最后一句显然是开玩笑的。
谁知道喝多的林三千点头:“嗯,都一样。”
调酒师愣在对面,片刻后笑了笑:“你还真是圈里人,看来我gay达很准呢。”
“你们认识多久了?”
“他和我一起长大。”
“唷,还是竹马啊,那你们一定很了解彼此吧。”
“嗯…他了解我的所有…但我好像不太了解他…”
蓝有自己的世界,有自己存在的规则。
这一切他并不了解。
“你们怎么了?”
“他消失了。”
“不要你了?”
“我不知道。”
“啧。”
「蓝」在昨晚的吻之后彻底不见了…
支离破碎的想法和片段像搅成一堆乱糟糟的线团,林三千毫无头绪,他迷迷糊糊的说着话,喝了酒后他的话比平日多一些。
他不知道自己是喝到第几杯的时候醉的。
酒吧镜子迷宫般的设计让他能看到很多镜像。
这些镜像也在凝视他。
喝多了的林三千又开始感觉到无处不在的、热切的注视。
这一次他觉得安心。
最后是青姐和调酒师给林三千拦了一辆计程车,又帮扶着东倒西歪的他走到车里。
计程车全程没开灯,青姐为林三千关门的瞬间,下意识往驾驶座多看了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