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烟散去,四周都空荡荡的,就连之前还能听到的虫鸣都消失了。
邙天祈颓然坐在地上,难道沈黛真的没了?
不可能,他不相信。
深吸一口气又站起来,沿着草丛边上走,脑子里模拟着要是从高空摔下来之后,然后应该不能自由行走,需要扶着墙……
越往这方面想,七王爷情绪就越是起伏不定。
他当时行动不便,如果遇上猛兽……
不……不可能。
沈六那人,向来运气很好。
但是眼前的事实是——他真的找了所有能找的地方,依旧没有找到沈六……
念想和现实不断的相互推翻,七王爷手心握拳,强忍着胸口的不适。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月亮高高挂起。
撒下来的一层冷淡的光晕,铺在这荒郊野外,显得今晚越发的寂寥了。
七王爷将外袍撕扯下来,沾了些胶汁又裹上木棍,点燃之后做成了简易火把。
人还没找到,倒是先招来了群狼。
七王爷并不在意,甚至还觉得能利用狼的嗅觉来帮忙找找血腥气。
只可惜他身上没有带暗卫司的粉末,否则还能进行引导。
随手捡起一块石子准备攻击离他最近的狼,就在这时,七王爷在狼群所在的位置看到了一个光斑,一个柔和的借着月光发出淡淡光晕的玩意。
那玩意很眼熟。
下一秒,七王爷就拔出腰间软剑,单手举起注入内力,然后一个起跃回手一斩。
“轰!”的一声,周围半人高的草齐齐被斩断,随后被一股气流推上天空,随后草尖带着狼血和泥沙又“哗啦啦”的从天上降落下来。
带着大地都颤动了一下。
狼群半数被杀,剩下的半数也惊恐四散。
目所能及之处,草木都整整齐齐一般高。
除了王爷和他身边的位置还保持着“杂草丛生”的状态。
七王爷弯腰从杂草中将那眼熟的玩意捡起来。
果真是黑玉冠。
玉冠通透,借着月光能看到里面的纹理微微波动,也能看到……玉冠外面的一圈血。
放在鼻尖嗅了一下,的确是沈黛的血。
这……
七王爷感到心口一阵钝痛,浑身气血上涌直冲脑门。
沈六那厮最是臭美,尝尝挂在嘴边的“君子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他怎么会把玉冠丢下,难道真的死了?
难道骨头也被嚼碎了??
邙天祈双目赤红,抽出插在地上的剑,将离他最近的狼开膛破肚。
就算是连骨头也被嚼碎了,那他也要找到骨头残渣!!
将这一片的狼全部开膛之后,七王爷双手也沾满了血,坐在地上,看着高悬的皎月,七王爷在想,他刚才在做什么。
狼不是狗,是不吃骨头的,他在找什么??
他疯了吗!
就在七王爷情绪崩坏的边缘,黑玉冠依旧安静的带着血,在他眼前吸收又排遣出冷淡的光。
深吸一口气,七王爷将黑玉冠握在手心继续向前走。
走到一条河流边,王爷洗了手,顺便也把黑玉冠上的血迹洗了。
月光越升越高,终于挂在了正中央。
“咚咚!咚咚!”
明明是风高气爽的夜晚,怎得他心跳如此之快。
还不待他想明白,胸口一股气流“歘!”的一下开始狂窜。
七王爷暗道一声不好,明明日子还没到,化兽丹怎么此刻发作。
手背,锁骨,耳后,鳞片开始疯长。
尾巴也不甘寂寞的拍打浪花。
邙天祈脑子嗡嗡响,赤红色的眼角也开始逐渐吞噬眼珠。
浑身疼痛的仿佛被马车碾压过。
“啊!!!!”邙天祈张开双手,仰天长啸。
树上飞鸟都惊起一片。
河水被他身上窜出的气流击穿,“噼里啪啦”往天上窜去。
邙天祈脑子越发昏沉,仿佛下一秒自己就要遁入虚无,从此消失不见。
而就在这时,怀中的箭头突然发烫,
快要灼烧他的胸口。
但正是这种灼烧感让他片刻的清醒过来。
“不行……还没找到人,本王不能在这个时候被吞噬!”邙天祈从怀中抽出箭头往自己大腿上一扎。
箭头上的血液和他的血液混合。
趁着这股冲击,邙天祈含了一口气整个人沉入河底。
屏气凝神。
日子还没到,不能因为情绪失控而导致提前发作,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在水底打坐了足足一刻钟,七王爷才缓过来。
然后看了看周边的环境,突然又记起有一次在寒潭,沈六不会在水下憋气,都快要死了,然后他帮他度气。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可能就已经……已经放不下这个人了吧。
从河底起来,发带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只能捡了根树枝配合黑玉冠将头发束起来。
为了稳住心态,他尽量不去想“沈六如果死了……”这种设想。
就这样,一路走到了天亮。
第二天天色微微亮,七王爷终于看到了一个猎户。
于是飞身上前。“你有没有见过一个黑衣散发俊朗少年?”
猎户原本就没睡醒,还以为自己眼花,不然怎么平日里鬼影都不见的黑狐树林里能看到这么丰神俊朗的还穿着大红袍子的富家少爷。
别是神仙吧。
“本……我在问你话。”
那猎户回神,哦不是神仙啊,于是指了指了后面的小路,“我没看到什么俊朗少年,但是你找人的话,走这边,那边人多你在问问别人。”
“多谢。”七王爷脚尖一点消失在原地。
猎户又揉揉眼睛,是神仙吧,不然怎么“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七王爷很快就找到了这座村子的“集市”,说是集市也不恰当,因为这边人烟稀少,而且很多竟然是“以物易物”,但是这应该也比较好找人。
邙天祈见着人就问,“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黑衣散发俊朗少年?”
但是很遗憾,一条街都要走完了,也没人看见。
正当邙天祈问完最后一个,准备回身走别的路的时候,面前的摊主指着他身后的人说,“这位公子,你问问观少主呢?观少主家里最近来了客人。”
旁边的摊主插话,“可是人家这位公子要找的是个少年郎,观少主家里来得客人不是个姑娘家吗?昨日还在我这里买香粉来着。”
七王爷闻言,心里刚刚升起的希望又被浇灭了。
回身准备离开,然后才发现身后的人很眼熟。
七王爷觉得观沧海眼熟,观沧海就觉得七王爷更眼熟了,毕竟王爷的气场不是所有人都有的。
“七……”观沧海看了看四周淳朴的村民,然后临时改了口,“七爷?您怎么在这里?”
声音一出来,邙天祈也把人对上了,这是沈六当初专门调查过的观澜山庄的少庄主观沧海。
既然是熟人,那就好办了,“你看到沈六了吗?”
“六六六爷?您是找六爷?”
观沧海目光稍稍有点躲闪,他身后的女人走出来,心中也大概知道了这位是谁。
“七爷,我们没见过六爷,而且……虽然我们夫妻两现在不怎么过问江湖事了,但是也听说六爷他……”后面的话就不用说了,大家都懂是什么意思。
“所以你们没见过?”
“没见过。”
“嗯。”
七王爷转身走了。
观沧海深呼吸两下,才和杨草儿往家里走。
杨草儿朝着后面看了一眼,确定和邙天祈保持距离了之后,才问自己的夫君,“刚才那位就是七王爷?”
“你怎么知道?”
杨草儿好歹也是世家之女,看着七王爷身上的刺绣也能猜出身份来,更何况自家男人怎么说也是见过大世面的,没道理见到普通人还结巴的。
“你刚才怎么不让我说。”
“你说什么?你要说六爷,不是六爷,现在应该叫六姑娘了,你难道要说六姑娘在我们家?”
“不然呢?七王爷原本就和六爷交好。”
“你是不是傻!”杨草儿瞪了自己男人一眼,“六姑娘现在身受重伤,而且还是从悬崖上摔下来的,你知道是谁害她的吗?万一就是朝廷呢?”
观沧海点点头,娘子说的对,是我大意了。
“对了,你里衣买好了吗?”
“买好了,都是按照六姑娘的身量买的。”
回到自家的院子里,观沧海把门关上。
杨草儿抱着衣服和一些女人用的东西敲门进去,“六姑娘,可是醒了?”
正背对着门躺着的沈黛微微睁开眼睛。
“姑娘要是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吧,也睡了半日了,晚一些的时候医者会再来瞧瞧的,可有哪里不舒服?”
杨草儿坐在床边。
听自家男人说,这位钱门六爷是他的救命恩人,所以杨草儿也是真心对沈黛好。
“我浑身都不舒服。”沈黛转过来,手上,腰上,腿上就没有一处是不疼的。
“简直点背,别人穿越都是相府三小姐,或者直接是王妃,再不济也是个皇宫里的小宫女吧,可是我倒好,居然是江湖门派的老大,而且还跳崖了,就一种人生多磨难的赶脚……”
“六姑娘在说什么?”
沈黛收起嘀咕,“没什么。”然后从床上坐起来。
沈黛的手还有些疼,昨日里医者说最好不要用力,所以杨草儿端着粥喂她,还顺便解释,“刚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不知道你是女扮男装,所以是我家男人帮你脱得中衣,但是也只是到中衣而已……”
看到束胸之后,当时的观沧海仿佛见了鬼一般的冲出来,就差没给六爷磕头道歉了。
“我晓得的。”沈黛根本不介意,她一个现代灵魂,还怕给人看中衣?
“只是,我真的只是个江湖门派的老大,而不是相府的三小姐?哪怕是个庶出,下一章就要被接回相府的那种??”
杨草儿耐心的解释第三百二十六回,“你真的不是相府的三小姐,咱们大楚没有丞相,只有青越国才有丞相。”
沈黛:害。
沈黛换好衣服,然后被杨草儿扶着出去晒太阳。
观沧海连忙把汤婆子拿过来给她暖手,“六爷。”
称呼一时半会还真是改不过来。
“怎么了?”
“你当真一点也不记得了?到底是谁把你打下山崖的也不记得了?”
沈黛将头摇得像拨浪鼓,当然不记得了,而且我也不打算记得了,万一被你们发现我是个魂穿的,那岂不是要被当成妖魔鬼怪的浸猪笼??
那不行,那不行。
“哎。”观沧海叹一口气,“那就不能知道是不是朝廷在背后害你了,所以现在只能期望七王爷不会找到这里了。”
“七王爷?”沈黛眉心一动,还说我不是相府的庶出三小姐?你看我都和王爷有关系了。
于是沈黛非常严肃认真,铁板钉钉的问,“我是不是和王爷有一门亲事,但是王爷觉得我庶出的身份配不上他!”于是就开始退婚!
观沧海:???
杨草儿耐心解释,“六姑娘,你真的不是什么庶出的小姐,您真的是叱咤江湖的钱门六爷,江湖上人人都要夸赞上三天三夜的知名少侠。”
沈黛:我脑壳子疼。
“我不信,我要见了七王爷我才相信。”你们这两个人一定是相府嫡出的大姐派来迷惑我的。我不要当什么少侠,我好不容易穿越一回,我要霍霍这花花江山!
否则我穿越还有什么意思。
“六爷,你就相信我吧,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我断然不会害你!”观沧海急的都跪下了。
沈黛认真想了一下,这两口子,似乎都是本分人,看起来不像是反派,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六爷,不如我们先离开这里吧,我在千羽城还有一座宅子,我们现在就过去,万一七王爷要是找来……”
话音刚落,门就被大力推开。
“要是本王找来如何?”
七王爷穿着大红喜袍,出现在门口。
观沧海眼疾手快,飞快的跑到沈黛前面张开双手挡着,“若是朝廷想要六爷的命,那就先拿走我的命吧!!”
观沧海一脸舍身赴死的表情,但是七王爷完全没看他,目光都是在他身后的,穿着布裙,头上插着银簪,皮肤白皙,脸上上了些浅淡脂粉的……女人。
女人嘴唇苍白,眉宇间的柔弱能看出受伤不轻,但是她整个人活灵活现的仿佛只是被收取法力的渡劫仙子。
七王爷一言未发,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沈黛,你没死。
再回想一下之前两人在一起的种种,七王爷简直觉得自己就是天下第一蠢,竟然没看出他是个女人。
七王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管是男是女,都是本王的人。
突如其来的狂笑,吓了沈黛一跳。
手指都开始抠门框。
这是哪里来的疯男人。
长得这么帅,可惜是个神经病。
七王爷仰天大笑,笑得眼角都在闪光,沈黛,你还活着。
看得抠门框的沈黛一脸同情,这头发散乱长相三分妖冶七分霸气的男人怎么就是个疯男人,莫不是喝多了假酒。
七王爷一步步朝着沈黛靠近。
身后的披风无风自动,气场太强,观沧海招架不住,但是依旧死死的挡在沈黛前面。
直到“砰!”的一声,被王爷的掌风逼退到一边。
七王爷看着沈黛茫然的眼睛,单手撑着门框,另一只手捉起她的下巴,“当真是摔坏了脑子?”
沈黛:??这疯男人还好意思说别人脑子有问题?
“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黛摇头,顺便拍下他的手,“不知道。”你个路边的野男人,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那你知道我和你什么关系吗?”
沈黛茫然,“什么关系?”
七王爷莞尔一笑,“我是你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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