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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姝的目光一直在他脸上,木讷的跟着他下了马车,跟前正是曾经她和表哥常来光顾的烧饼老铺子。
    范伸先她一步上前,从腰间掏出了那只‘毛毛虫’荷包,取了两个铜板,递给了铺子里的大娘。
    那大娘对范伸和姜姝两人都有印象。
    伸手接过铜板后,包了一个饼装进了纸袋,递过来时便笑着道,“之前老婆子常见公子和姑娘过来,倒不知竟也是一家人。”
    范伸点头接过,脸上不见半点波动。
    转过身,又拉起了脸色愈发痴呆的姜姝,也没再回马车,而是从那条冷清地老街,缓缓地步行,走向了镇国公府。
    姜姝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不敢开口。
    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心头的那股疑云和预感,早已密密麻麻的从心头滋生了出来,想压也压不住。
    范伸侧目看了她一眼,自然也瞧见了她脸上的神色。
    也知道她猜到了什么。
    却并没有去解释一句,只将手里的饼,轻轻地塞到了她手上,“晚饭没吃,先填填肚子,免得待会儿又饿了。”
    姜姝一点都不饿。
    此时反而有些食不下咽,喉咙口子和那心口处,犹如被什么东西塞住了一般,堵得发紧,哪里还有缝儿能塞得进去东西。
    姜姝捏着那饼,一路被范伸拉着,脚步缓缓地往前,一双漆黑的眸子几回瞟向了身旁范伸那张从容不迫的脸上。
    眸子里的神色一时变化莫测。
    一个人的手指纹路根本就不可能会有变化,要么是三夫人记错了,要么压根儿不是同一个人。
    在江南时,她便看出来了,明面上范伸是为了皇上在办事,实则暗里却在不断地设计朱侯爷,让其一步一步地陷入绝地,再无翻身之地。
    如今皇上满盘皆输,他又全身而退。
    那夜他为了让自己放心,特意送回来了一个荷包,便是告诉自己,他站的人并非是皇上,而是太子。
    他投靠皇上时,用的是手里的刀。
    那他投靠太子,用的筹码又是什么?
    那张既不像侯夫人,也不像范侯爷的脸……还有,虞老夫人唤了两回的“椋哥儿”到底有没有唤错……
    两人在一起时,姜姝很少有如此安静的时候。
    范伸也难得没去在意。
    两人到了镇国公府外,门前一片灯火通明,即便还在修缮之中,也已没了曾经的破败。
    府匾上镇国公府几个字,崭新又醒目,府门两旁挂着火红的大灯笼,为那威仪的门庭增添出了一份喜庆。
    曾经令人瞩目的镇国公府,彷佛又带着昔日的光彩‘重生’归来。
    姜姝的脚步在那府门前一顿,发了一阵呆,便被范伸拖住了胳膊拽上前,直接走向了镇国公府的正门。
    门前的两个侍卫,在看到两人的一瞬,忙地低下头,转身打开了那扇刚刷上新漆的朱红大门。
    门扇“吱呀”一声,缓缓地分向了两边。
    姜姝的目光顺势望去,那曾经被风雨侵蚀而倒下的横梁,和满挺的废墟杂草,早已不见了踪影。
    两边的廊下一排灯火,亮如白昼。
    庭院虽还未竣工,但已经初步有了模样。
    姜姝以往过来,都是翻墙踩着废墟,找到的镇国公府祠堂,如今修缮好了,就算眼前的灯火照得再亮,一时也分不清方向。
    反而是身旁的范伸极为熟悉。
    拉着她的从外院的长廊的上绕了一圈,再穿过月洞门向左,几颗刚种上的木棉,土包还是崭新的。
    从那木棉旁的石阶上来,又是一个月洞门。
    再进去,里头便宽敞了许多。
    姜姝从未见过抄家之前的镇国公府,第一眼瞧见,便已是一团废墟,自然不知眼前的一切,都与曾经的镇国公府不差分毫。
    树木的位置,庭院上的小桥,疏通的水流,都是照着十五年前国公府的模样在恢复。
    姜姝早就在范伸这一路的沉默之中,肯定了心头的猜想。
    如今再跟着他的脚步,跨入国公府,看着他带着自己熟悉的穿过了几个庭院,来到了国公府的祠堂时。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很明了了。
    不用她再去怀疑。
    姜姝的目光从满屋子点燃的白蜡上扫过,缓缓地移到了灵台上摆放的几个灵牌。
    长宁长公主。
    镇国公。
    姜姝的心头突地一梗,喉咙发了紧,反过手五指死死地攥住了范伸的手指,哑了喉。
    范伸这才摸了摸她的脑袋,看着正中长公主的牌位,将其拉在了那牌位前,扶住了她的肩膀,低声沙哑地道,“唤母亲。”
    姜姝再也没有忍住。
    嘴角一抿,眸子里的泪珠子便落了下来。
    那面上有刚得以真相的激动,也有对范伸这十五年来所承受的这一切的心疼,神色几经变化,一时半会儿没能平复下来。
    她的夫君不是范伸。
    是裴椋。
    曾经功勋显赫的镇国公府长子,小世子裴椋。
    经历了抄家灭族,忍辱负重了十五年,在侯夫人的庇佑下长大,用自己的手段,默默地一步一步地为裴家洗清了冤屈的长公主之子,裴椋。
    他从来就不是皇上手里的刀。
    他自来就高贵,何尝需要沦为旁人的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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