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久不动笔写这么长的文字了,也许刚才拼错了不少单词,但是谁在乎?而且现在也没人可问。她答应了克拉克说给他保留着助手的位置,所以几次佩里问她需不需要临时搭档,露易丝都拒绝了。
“我能一个人解决。”她说,“这又不是上个世纪,拼不出来的单词我可以查谷歌。”
但有时候询问也只是种不经意间养成的习惯。
超人帮助很多人养成或这或那、放在其他城市里还有些怪异的小习惯。比如大家会时不时抬头在空中寻找某个红蓝色的身影,拍下照片拿来和亲戚朋友炫耀;家长会放心地把孩子放在家中,有些粗心的会忘记关门关窗、再等着某个超级英雄上门拜访进行口头教育;大都会近几个月举办的漫展上cos超人的人远多过其他,论坛里分享如何才能将卷毛搭理得逼真不乱的帖子获得了年度热门……
对露易丝来说可能还更多些。她和超人相处的时间更长,并有幸与对方的两个身份同时打交道。她习惯了随口和身边佝偻着腰眯眼睛打字的青年咨询单词拼写,也习惯了偶尔爬上楼顶、迎着风踩在水泥板的边缘。
人类没有翅膀,天生就向往又畏惧高空,但是超人却给了露易丝一种、哪怕自己在空中摇摇欲坠也时刻紧系地面的确定感。
让露易丝又觉得好笑又觉得悲哀的是,由对‘克拉克·肯特’这个身份的认同感可见,超人同样在依靠着对人类的依赖将双脚扎根于泥土。他们互相仰视,互相依存,就仿佛站在天平的两端。
“超人信任我。并不是我在妄自菲薄、觉得自己不值得相信,但这样的沉重的信任有时候会令我惶恐。”
露易丝继续写道。
“他将人类看作自己的同胞,将地球视作自己的摇篮。我对他而言就像个经年未见的老友、或者素昧平生的姐妹,他笃信我人格中善良和光辉的一面,愿意将自己隐藏最深的秘密坦露出来任人猜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心中充满怀疑,难以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看待我。”
“卢瑟说超人或许具备观测平行宇宙的能力,这能解释我的困惑,也使得他本来就一团迷雾的过去染上阴霾。”
“我对卢瑟的说法半信半疑,超人的同伴也并未提出否认与肯定。在这里我想说,没人能够查明事情的真相,因此以下所有内容实际都建立在分析与假设上。”
“莱克斯·卢瑟认为,超人在平行世界看到自己的死亡。卢瑟是个永远将自身利益摆在第一位的人,所以他理所当然地觉得所有人都和他一样。”
“但我要说,卡尔·艾尔永远不是那样的人。”
“平行世界是一面魔镜,人们会看到他们想看到的内容。而超人关注他爱着的对象远胜过他自己——所以他在意的只会是另一个世界的我们。我们如何帮助他、如何同他度过漫长的幸福时光、或许还有我们怎么因他而死。”
“比起他自己的离去,这些才是会让他痛苦乃至于疯狂的东西。”
“每个人都会离开,或早或晚。若超人清除了自己的记忆,阿斯加德的外星人只在他脑海中看到自己的葬礼,那么被保留的和强行彻底遗忘的,在他心目中到底哪个更深刻?”
“我们心中都有答案。”
“超人并不在乎这些,是被他拯救和保护的人迫切地想要一个结果。于是人们问:男孩掉下来的时候,超人在哪?”
“又一个星期之后,我的同事再问:‘你们有谁看见超人了?’”
“又一个星期过去……我们依然在忙忙碌碌地生活。”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生活中少了点东西,他们不经意的时候问:超人在哪?”
露易丝的笔尖停住了。
因为她身边的收音机定时开启、调频的噪声沙沙作响。过了一会,官方新闻发言人带着生硬的语气说:“……超人?对,他确实不在地球,你们没判断错,他去了宇宙……原因?很复杂,涉及到一些高度机密……”
接下来是一阵嘈杂的争吵。各种质问、电话铃声、汽车喇叭声交替响起。
“大都会的市长?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什么?他联系了神盾局?让我直接说?他凭什么……好吧好吧。”
“事实上,一个人类女孩被外星人抓走了。”
“不,绑匪不是超人的敌人,也不是因为超人。我们分析这可能一场针对地球的阴谋,超人的出现破坏了敌人的计划、导致他们心存忌惮,于是决定采取某种手段将他支走再单独处理。”
“这不论对超人还是我们而言都是场危机。但不用担心,政府仍然有很多备用措施。”
“你问超人有没有危险?会不会平安回来?”
“我不知道,女士们先生们,没人能知道。他是个了不起的英雄,为人类的安危做出——我现在不能具体说明,因为保密协议——牺牲。但我们别无选择,也不能放弃任何一边。唯一能做的只是相信他可以做到,耐心等待并怀着期望,直到红披风重新出现在大都会上空那一日。”
“啪”地一声。
露易丝将喋喋不休的收音机关掉了。
她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想,径直走到保险柜位置,拿出超人临走前塞给她的一个、用于在危急时刻和‘值得信任的对象’求助的小小通讯器,按下连接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