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空调太足,把他嘴唇的表面都吹裂了。
“看在是我把你转到私立医院的份上,收留一会儿我吧。”张焕明转过头,“恭喜,总算是醒了。”
步衡闭着眼,下巴往被里藏了藏,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湍急的峡谷上。
怎么,过去很久了吗?
张焕明取下床尾挂着的病历单,看了看,对步衡解释:“好好躺着。你的脑部短时间内遭受两次撞击,医生发现你颅内有出血点,送过来的时候,情况还是很危急的。”
步衡应声动了动手指。
他可不想边瘫!
“怎么抬不起来?!”
“正常,你躺久了有点麻。”
还有件事,让他很在意……
“这段时间谁照顾我?”步衡一晃脑袋就晕,他把脑袋固定在枕头正中央,用余光瞥着四周。
“你希望是谁?”张焕明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没谁。”步衡舔舔干燥的嘴唇,闭上眼。
“小跟班确实每天放学都会来,大概九点吧。他估计是搭公交过来。”
“你让他过来干什么?!”
“当护工?”
“别开玩笑!”
步衡瞪了眼张焕明。
“我先走了。”张焕明看向开了一条缝的病房的门。他弯下腰,在步衡耳边轻声道:“你如果想没有负担地离开,记得配合我的说法。”
什么?步衡有不好的预感。
张焕明直起腰,冲他挑眉,意思是你自己看着办吧!
洛羿舟和秘书小姐一起走进来,他们擦肩而过。
病房里只剩两个人。
步衡被洛羿舟如有实质的目光盯着,背后发紧,巴不得自己再病危个几天。
不过那种黑沉沉的目光像是他的错觉,只出现了一瞬。
洛羿舟忐忑不安地打招呼,“你醒啦。医生说你是重度脑震荡,有可能会失忆。”
这就是张焕明想交代的?
这么重要的失忆剧本,他为什么不直接点通气?
他愿意的啊!
洛羿舟没得到回应,收了小心翼翼的笑容,“你不记得我了吗?”
点头,就可以继续无厘头的剧本。
张焕明竟然是了解他的。
就在步衡怔忪的时候,洛羿舟三步并做两步,来到他面前。
洛羿舟咬着唇,眼尾往下耷拉,肩头轻微抽动……他因为休息不好而布满红血丝的眼球,承受不住更多的眼泪了。
“不许哭!”
步衡一次性用完所有的中气,凶巴巴地平躺。
他这人不适合撒谎,尤其是这种弥天大谎。
洛羿舟破涕为笑,“嗯!你喝点水吧,嘴唇都干了……”
他从保温杯里倒出温开水,熟练地取出棉签。
步衡用手遮住下半张脸,双颊发烫,“放下吧!”
他昏迷的时候,洛羿舟不会经常这样打湿棉签给他润唇吧。
洛羿舟虽然面露不解,还是乖乖放下水。
他揉揉酸涩的眼睛,从书包里取出两角发黄卷起的辅导书。看起来他还经常在这里上晚自习。
“你天天过来是何必呢?”步衡开始苦口婆心地劝他离开。
洛羿舟还在平复心情,眼睛僵硬地盯着辅导书,手里死扣着笔,但一行都看不进去。
“现在天气不好,等公交冷……路上时间还很长吧?这里没有桌子,光线又不好。”步衡越想越觉得心惊:“回去写作业吧。”
“下课十分钟不是可以写完作业吗?”洛羿舟理直气壮道:“路上可以听一张英语卷子、记几个公式,不算浪费。而且这边暖气足,有免费水果。”
行吧,他不该谈学习。
“你过来,欧阳清子同意?”
洛羿舟飞快地看了眼他,表情不见喜悦:“今天我外公那边的人找到我,说要收养我。本来我也要过来告诉你这个消息。”
欧阳清子想办手续却被步宇打断,一直没有真正的收养洛羿舟。
步衡忘记这茬了!
他装作吃惊道:“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外公?”
洛羿舟低下头,“因为那个综艺吧。”
步衡诚恳道:“他一定从来没有放弃过找你,才会在看到综艺之后,立刻跟你联络。”
洛羿舟不置可否:“听说他是珠宝商,在缅因那些地方有矿。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
步衡知道,他已经等待太久,主动放弃了这一希望。
不过他相信那位葛姓老人很快就可以获得外孙的信赖。
他都可以,没理由血缘关系更亲密的人不行吧?
“那你怎么在我这儿?”步衡心里着急,“去见他啊!”
洛羿舟小声嘀咕了句。
“我不要别人。”
“什么?”步衡就在半米之内都没听清。
洛羿舟不理睬他,翻了一页没动笔的辅导书。
步衡见劝说不成,如躺针毡,他企图用自己的视线把薄脸皮的洛羿舟逼走。
结果这家伙可以一边脸红,一边刷刷做题!
步衡算了一下他的速度,发现可以吊打考场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他只能使出杀手锏:“齐恬怎么样了?我们那艘船后来没出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