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刁民,天天嚷嚷着做不完,结果一下杀令,还不是马上完成了?
府尹今早有事没去现场,还不知通达山庄的事。
他眼珠子转了转,打算再找个借口,抓一群建庙的师傅,如法炮制,一个月内建不完就死,想必能再出奇迹。
窗扇吱呀一声撬动。
府尹转过视线,对上一双被阎罗殿寒气浸透的眼睛。
“你——”
一道深红的血液喷在窗户上。
一剑封喉。
沈磡无情出剑,比平时的速度更快。
夜风吹进书房,沈磡顿了顿,还是没用上顾长衣给的幼稚纸条。
而是剑尖蘸血,在书桌上刻下血迹斑驳的四个字。
门外,顾长衣猫在树上,差点吓死。
他路上隐约觉得沈磡不会留情,然而直面这一幕,还是受到不小的冲击。
他不敢表现出后悔跟来,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怕了?”沈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顾长衣身后。
顾长衣心颤地扭头看沈磡,看见他将捡挽在身后,不知为何,突然安定下来,自古钦差大使先斩后奏的多了,府尹人人得而诛之。他怕的话,岂不是对不起大侠和王武山死去的劳工。
“我怕什么?”
顾长衣弯唇,挑起沈磡的长剑,垂下眼睫,用白绢细细擦拭剑身。
这剑和主人一样,冷硬凌厉。
完了将白绢握在手心,想伺机扔到无涯境。
夜风撩动发梢,顾长衣垂眸时有种冷淡的矜傲疏离感,和他昳丽姣好的面容迥然不同。
沈磡看着他擦血时微微颤抖的手,一时无话。
……
作案结束,沈磡立刻带顾长衣离开。
他卖了一匹马,剩下一匹早就拴在城门口。
沈磡急速掠过永州城,却在靠近城门时,脚步一顿,闪进一条黑漆漆的胡同。
“怎么了?”顾长衣用气声问。
沈磡言简意赅:“外面有狗。”
仿佛应景般,城门外传来一声似狼又似狗的嚎叫。
顾长衣脸色一白,想到了追他踪迹的那条狗。
沈磡垂眸看了看他吓白的神色,眼里闪过一抹意味不明。
“走。”
顾长衣点点头,此时一声响锣敲开,一道尖利的声音响彻上空。
“二小姐!有句话带给您,不要躲了,否则就将你母亲挫骨扬灰!”
“回去成亲,既往不咎!”
“二小姐——”
外面的人显然不知顾长衣在哪里,只是狼狗闻到了马身上有顾长衣的气息,在此蹲守喊话。
顾长衣瞳孔剧缩,罗风英终究还是明白他的弱点。渣爹竟然如此看重他和侯府的婚事,他逃婚,名声尽毁,侯府居然也要他?
如果不是为了威胁他,罗风英不会跟死人过不去,这对她和她的两个女儿的名声不利。
他以为这桩婚事会作罢的,哪知如此不依不饶。
外面还在喊,顾长衣动了动。
沈磡:“你想出去?”
顾长衣“嗯”了声,“我不瞒你了,其实我是逃婚出来的。”
“但你可以选择不回去。”
沈磡跟着顾长衣,他的暗卫则跟着追踪大队,此时也潜伏在周围,哪怕对方再多十倍人,沈磡都能带着顾长衣全身而退。
城墙上面静悄悄,守门的侍卫被暗卫点了睡穴。
顾长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沈磡皱了皱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带着顾长衣飞上城墙,让他看看下头面目狰狞的小人:“跟我走,你知不知道回去要跟一个傻子成亲?”
顾长衣不知是在劝他还是劝自己:“别这么说,傻子多单纯。”
沈磡:“……”
沈磡:“不后悔?”
顾长衣:“嗯。”
他在城墙上弄出动静,很快吸引了下面人的视线,暴露了。
“二小姐!”又是一声尖利的呼唤,小厮高声道,“跟我们回去,夫人既往不咎。”
一道稍微和善的声音盖过小厮:“侯爷有话,若是二小姐犹豫,有封信要给二小姐。”
说着,他将一封信搭在箭矢上,射上了城楼。
顾长衣捡起信拆开,里面寥寥数语写了一位老父亲对于儿子婚事的担忧。
承平侯说,他只想找一个真心人陪伴沈磡,不需要传宗接代,不需要晨昏定省,他找来找去,觉得顾长衣的性格很有意思,且高人算过,顾长衣八字命硬,正好不惧沈磡的克妻命数。
然后夸了一通沈磡:他只是人傻而已,但长得英俊不凡,一副赤子之心。
承平侯说,他愿意代表沈磡,和顾长衣签订八年之约,如果八年后,顾长衣仍然无法真心待沈磡,那么双方和离,各自嫁娶。和离书就附在后面。
八年后,顾长衣还不到二十七,可以说很为顾长衣考虑了。
顾长衣恍然大悟,难怪侯府不退婚,原来是看上了他的八字。
原主已经死过了,他当然命硬。
信的最后,承平侯说当日他把顾长衣从湖中捞出来,原谅他一个爱子心切,挟恩图报。
顾长衣微微睁大眼睛,救他的人竟然是承平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