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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大人您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哎?您这背着什么?”
    祝义垂着头躲过探过来的手,“没什么,小申大人回来了吗?”她身上背着箩筐其上还蒙着布。
    几位属官笑容满面,看来申尔阳没出什么事。果不其然,那人笑道:“还没有,不过等大人她处理完一些杂事就能很快回来。”
    祝义意味不明的笑笑,声音有些沉,“还来回折腾做什么,不是已理好了案卷?诸位大人多辛苦,直接提着案卷回京算了。”
    几人先是沉吟面面相觑,而后互相使了使眼色,最终王青清清嗓阴阳怪气的说:“还不是大人您的官印不肯赏脸,不然咱几个早就回京去了。”
    祝义难得的好说话,捻起垂下的发丝勾到耳后面露一笑,“好说,这就盖印。”
    众人拍了两下手喜笑颜开,“甚好甚好,如此一来小申大人也免了辛苦,有劳祝大人。”他们开心是开心可也心里画着弧,素来坚定的祝义为何去了一趟山里回来就松了口了呢。
    案卷铺在桌案上,祝义又阅览一遍发现改动很大,连嫌犯都变了。原来条条所指是山中猎户有一家刁民,纵女使用美色试图攀附才子。如今改成贡院有官兵私下偷偷带酒进去撺掇马嘉言饮酒,他在酒醉之下才臆想出狐妖一事。
    两册不同,可唯有第二册被申尔阳盖了印。
    祝义半阖起眸子指腹在那印上轻轻扫过,指尖微颤,后又缩回掌心。王青以为她在辨识真伪,冷嗤一声。
    祝义动作利落,刚刚回到庄子就盖了印而后连忙催促众人收拾行装想赶在傍晚前回京。虽人数不少但总共来这没两天,收拾的也快。
    祝义去寻庄子里的校领和他打商量要买下小矮马,这样温顺的小马太适合她了,赶路骑行格外方便。校领闻言豪爽的笑说:“本就这马是我们用不上的,如若不是兄弟几个瞧它生得温顺乖巧恐早就宰了吃肉了。如今它能跟随祝大人派上用处那您就带走,不必舍了钱财。”
    祝义谢过校领又同他寒暄几句也不多耽搁,唤上众人一同回京。
    秋深萧瑟,猎户要赶在寒冬大雪封山之前多猎些兽,附近各个村庄的村民也往来交易趁此时节买皮买肉。
    出了庄子一路上很是热闹,猎户农家就地搭棚在道路两旁聚起了集市,其中还有城内高门大户的家奴院工为主人家采买野味。
    祝义将背后的箩筐移到身前抱着,时不时掀开布把手伸进去摸索一阵,而后柔柔笑着又将手拿出来。
    路旁几个人扯着嗓子闲话,“你这猎的鹿都老了,肉能好吃?”猎户笑的憨,“我们代代相传的规矩不猎怀孕哺乳的雌兽,也不猎幼兽。小的都杀光了来年开春吃什么?”
    “行行行,咱当场就宰帮我切好了,整只我都要。”
    猎户动作很利落一刀毙命放血。祝义身前的箩筐左右乱晃好似里面有东西跳来跳去,她先是催马快走几步躲开人群视线后掀开了布。
    刚刚掀开一个缝隙立刻从中伸出毛茸茸尖尖的嘴巴,胡须顺着往后背,湿漉漉的深色鼻头。嘴巴微张着舌头哈了两下,胡须抖啊抖的。祝义眼神险些柔出水来,她摸了摸小鼻头,压低声音问:“孟姬怎么了?”
    毛茸茸的嘴巴直往她手里拱,发出兽声的嘤唧而后口吐人言:“怕……”
    祝义心软成一滩,可她必须狠下心来吓唬狐狸,说:“世间好人多,但歹人也不少。那猎户还是忠厚的性子呢,可他手里杀过的狐狸肯定不会少。”
    孟姬又嘤唧两声绒毛都蓬起来些。
    “你不懂人心险恶过于赤诚天真,这样不分善恶的同人亲近会害了自己的,就像马嘉言……”祝义喉头发涩,可还是强逼着自己说完,“你的做法与那伥鬼有何分别?伥鬼助虎成虐,而你的一再迁就也是在助长了马嘉言的恶性。”
    孟姬听得认真,祝义又伸手进去揉了揉她的耳朵,毛绒蹭在掌心。
    她将布盖好再一抬眸面色深沉。
    祝义对案卷的妥协是为了孟姬,她无法一意孤行的去查出什么真相公诸于世。在人间凡人的衡量之下有什么正法会向着一只小狐呢?不仅不会治马嘉言的罪,反而可能会害了孟姬性命。
    祝义如同被逼进一条死路,两个选择,一是妥协放弃,二是撞个头破血流一命呜呼。
    她抬起手掌挡于额前眼眸藏在阴影之下,她错开五指日辉透入,唇角抿出个笑意。
    可我应世而来必然是要开拓出第叁条路的。
    太尉府,申尔阳绕着书房观瞧着,不过一会儿申见修摆着笑脸进了门。他瞥了一眼申尔阳的视线心中了然,解释道:“那副古迹让翰林院学士讨了去,身外之物不值一提。”
    祝义的奏折从翰林院被拦下许是为此。
    申尔阳面上无甚感激只说道:“现如今还有人肯愿意卖你脸面,看来爹在朝中还有几分分量。”
    对申尔阳的讽刺申见修充耳不闻,他看着女儿依旧满面喜色,“爹老了,也不求稳居高位。尔阳你能步步登高就好。”
    一阵苦笑长久不歇,申尔阳弯了脊背身形不稳倏然跌坐在位,手臂扶着椅背掌心掩面一副颓唐之色。
    申见修青了脸心急之下伸手去扶,“尔阳你这——”他的手被挥开,申尔阳哑着嗓子猩红着眼,“托你的福,你给我找的好老师要将我害惨了!什么步步登高?申家要到此为止了。”
    她非是气话,言语间无甚力气。
    她摊开手掌其上的伤痕已结了痂,指甲掐在上面看着它们龟裂渗血,“多少修灵都擒不住一个雷生,不知哪位高人先我一步捉了他。老东西不肯告诉我他到底犯了什么错,还是我求了师哥去查才知晓……”
    她猛地抬眸瞪向申见修,从齿缝中挤出冷嗖嗖的一句话:“百余条人命他敢说压就压!而今杳帝掌政此罪必死无疑。”
    申见修闻言坐正了半阖眉目,他沉声道:“那就杀了他。炎子会功夫,让他刺杀乔阁老事后再割面自刎,我儿不必忧心。”
    “嗯?杀他有何用处?他都土埋脖子的人了,一条命顶什么?世人皆知我是他最疼的关门弟子他年迈体衰诸事皆由我打理着,真相大白日就是我申尔阳锒铛入狱时。”
    申见修见她这幅模样止不住的心疼,宽慰道:“别急别急,捉他那人未必愿冒着风险翻出陈年旧案,让爹为你运作运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申尔阳脑中闪过祝义的面容,一颦一笑分外撩人。她闭眼揉起了额角,似悲又喜的笑了出来,“别白费力气了,她不会的。”
    虽相识不久但申尔阳心里明白。
    “义”是那女子此生要修的道。
    申见修眼中浮现杀气,“她?是谁?”申尔阳淡漠的看着他,闭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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