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不得不说水匪的操船技术远比刚刚成立不久的江南织造府水军强多了,在一个狭窄的水道里转出南平江,然后钻进了芦苇荡。
冷儿躲在货物里又被装了车,感觉是朝着下游的方向走。
他心里想的不是自己会有多危险,而是沈先生在哪儿?那个叫茶颜的小姑娘在哪儿?
一想到那个小姑娘沈冷就感觉很奇怪,她总是对自己很不客气,说话特别凶,好像特别看不上自己似的,然而又偏偏每次都要和自己说几句话。
那是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姑娘,然而凶巴巴的总把自己当男孩子,沈先生说她是投胎错了,国色天香的胚子,见谁都不服的性子。
此时此刻,沈先生和茶颜就坐在一辆马车里,手脚都被绑住了。
“值得吗?”
茶颜忽然问了一句。
沈先生点了点头,极认真的说道:“当然值得,他来了。”
茶颜抬着头看着马车车厢的顶子无聊的说道:“来了又如何?那般懦弱的性子将来能成什么大事,若换做是我,早把那个孟老板打了几百次。”
“所以你在孟长安之上。”
茶颜微微皱眉:“仅在孟长安之上?”
“你可知道,未来能在孟长安之上没几人。”
“不觉得有多厉害,那沈冷呢,呸……他怎么可以姓沈?他应该姓……”
沈先生微微摇头:“让他先姓着吧……冷儿啊。”
提到冷儿这两个字,沈先生的嘴角就勾起来,显然很欣慰:“他?二十年后,世上无人在他之上。”
“你就那么确定是他?”
茶颜不服气的说道:“难道就不能是我?都是被别人捡的孩子,凭什么他是……”
看到沈先生的眼神,她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
没错,她也是捡来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茶颜问沈先生:“你当初捡我回去,是因为你丢了他而内疚吗?”
沈先生看着她的眼睛认真的反问道:“为什么你总是要和他比呢?”
茶颜把视线从车顶上收回来,不耐烦的把自己身上的绳子解开:“一会儿我再自己绑回去就是了……你问我为什么总和他比?因为我们是那么的像啊,都是被人丢了的,都是被人捡回去,甚至名字都那么随便啊。”
沈先生叹了口气:“这件事在你心里是过不去了。”
“难道不是吗?他是大冷天被捡到的,所以叫冷儿,我是在茶花树下被你捡到的,所以你叫我茶儿,真……不是一般的随意啊。”
“后来不是改了茶颜吗?”
“那是被我说烦了吧,沈茶颜……审查严,真恶趣味,大前年你找到冷儿开始做布商生意,各路衙门审查的让你头疼,你顺便改了我的名字,难道以为我不知道?”
沈先生眼观鼻鼻观心。
见他这个样子,茶颜无奈的摇了摇头:“罢了,我认了就是……可是,你想没有想过,万一他不是那个孩子呢?”
“怎么可能不是?”
沈先生道:“世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
“世上巧合的事还少吗?”
“也对……可我确定过,日子,路线都没错,而且我也不会看走眼,当年我在云霄城三清观的时候,最擅长的就是看相了,虽然冷儿的面相我不确定,但其他的都没问题。”
“是啊是啊,好厉害的,还不是后来吓得连道袍都脱了。”
“请你稍稍对我尊敬些,毕竟也是名义上的父亲。”
“哦……”
茶颜看了沈先生一眼:“可你不是也说过,到现在为止,你有三个人的面相看不准,一个就是沈冷,既然看不准为什么确定是他?”
“我有感觉,感觉有时候比看相还准,再说,证据在那,错不了。”
“一般解释不了而又强撑着,都会拿感觉来说事……罢了,不说这个,换一个话题,你说过三个人看不准,一个是冷儿,一个是当今陛下,还有一个是谁?为什么一直都不肯告诉我。”
“以后告诉你。”
沈先生若有深意的看了茶颜一眼,日日相见可每次看心里还是会震一下,小茶的面相太强了,强的让他觉得是不是自己当初学过的东西都是错的,这面相怎么可能是个女孩子?
也正因为是个女孩子,不然的话他都会觉得小茶才是自己要找的人,可路线不对,时间不对,前后差了三年。
“你想过这次把冷儿带走之后怎么办吗?”
“跟着我,终究不会比孟长安在雁塔书院里差。”
“雁塔书院?读书的地方,算什么,要我说还是要去四库武府,那才是男人该去的地方!”
茶颜挥舞了一下小拳头,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像女孩子了,又装模作样的坐好。
“别忘了,裴亭山就是雁塔书院出来的。”
沈先生提醒了一句,茶颜这才想起来那个带着九千刀兵横陈在长安城外,城内八万虎贲都不敢妄动的东疆大将军。
大宁四位大将军,只有裴亭山一个人不是四库武府出身,而是文绉绉的雁塔书院出身,可四位大将军之中,最不讲道理最不像个读书人的也是他。
“你这是想告诉我,孟长安的面相和裴亭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