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十公里到家里的时候,穆焕看见了他花滑启蒙的滑冰馆……
“啊,那里,我就是在那里读的体校,算是我们市里第一批的冰上运动员了。”
黎昕指着穆焕用余光扫过的建筑物,说,“一开始本来就学个轮滑的兴趣班,我妈和其他家长不知道聊到了什么,第二天就死活要把轮滑的学费退了,把我送去学花滑。
我那时候年纪也不大,我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再说那时候是夏天啊,玩冰多痛快,那就滑呗。
没想到我还挺有天赋,一路进了国家队。”
穆焕听着便笑,笑的心里软软的热。
过去的时光虽然像一张张发黄的老照片,与这个时代完全不同,却又是世上最珍贵的宝物,每当想起,总会会心一笑。
最后车开进了一处小区。
小区很乱,因为这是一处经济适用型小区,楼房售价比同期便宜很多,具有一定“安置”作用,因而在设计之初就没有考虑过停车的问题,车就通通停在了路边上。
到处是人,到处是车,烟火气足足。
黎昕的手机这时候响了,是他父亲打来的电话问他们到哪儿了。
黎昕说:“已经进小区了。”
父亲又问:“租了一辆什么颜色的车啊?”
黎昕说:“白色。”
“那行。”
正小心翼翼避让路边两侧车辆的穆焕分神听了一耳朵,突然头上像是被雷劈了一下,这熟悉的一幕,他想起来了!
也就在这一刻,远远的就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匡匡锵锵,匡匡锵锵……”
黎昕好奇左右看了一圈:“怎么有扭秧歌的声音?”
穆焕抬手摸了下鼻尖,藏起了嘴角的笑,这样的仪式感,可不能只有他感受过,黎昕如果没有感受到惊喜,就不是一个完整的黎昕。
开车进了小区深处,在他们家楼下,路边的人逐渐多了起来,热情地对着车里的两人挥手招呼,还有人喊着黎昕的名字。
“匡匡锵锵,匡匡锵锵……”
黎昕明白怎么回事,尴尬的想捂脸,都不敢看穆焕。
穆焕用着最慢的速度开车又往前面滑了一点,正要安慰黎昕一番,“噼里啪啦”,鞭炮轰鸣,穆焕一个激灵,一脚刹车定在了原地,头发根都矗立起来。
鞭炮炸响,烟雾升腾,红纸飘飞,在穆焕和黎昕双双开门下车的时候,亲朋好友纷纷使劲鼓掌。
确实是有点儿尴尬的事情。
但又特别真。
他们是这个国家的骄傲,是这座城市,这个小区的骄傲,同时也是他们父母最大的骄傲。
老实本分的一辈子的两口子,每日为了生活奔波,日晒雨淋,今日终于扬眉吐气,再怎么热闹,也难以将父母心里那发了狂似的喜悦发泄出来。
我们的儿子是世界冠军!
他是世界冠军!!
这样的感受,在年长几岁的穆焕眼前,尤其的强烈。
当年他看不懂的,无法理解的,如今全都看懂了,理解了。
鞭炮正响,人群从两边分开,父亲和母亲在亲戚朋友的簇拥下,喜气洋洋地走来,等到了面前,眼眶就红了。
拥抱握手寒暄,穆焕被当成上宾接待,看见自己的伯伯叔叔,伯母婶婶,还有从人群后面被扶出来的奶奶抱着黎昕喜极而泣,然后又握着他的手用看孙儿女婿的眼神仔细地打量着他。
穆焕强忍着让自己不要露出太多的表情。
虽说早就预料过,但他爱的家人们,眼里首先有的都是另一个黎昕,但也好在还是黎昕,这失衡的心态肯定会很快调整过来。
他们被迎上了九楼,看热闹的人甚至还跟到了家里,屋里客厅满满的都是人。
母亲是个合格的女主人,热情地招呼每个人,奶奶抓着黎昕的手就没松开过,嘘寒问暖,还有穆焕有印象的叔叔阿姨也在试图和黎昕交谈,倒是穆焕自己轻松了下来。
这时,穆焕的三叔看见,问他:“路上累不累?”
穆焕摇头。
“来这边儿适不适应。”
穆焕点头。
“你是黎昕的搭档,也是他男朋友,来这儿就别客气,当自己家,有什么事尽管和三叔说。”
穆焕眼眶微热,点头。
这是他的家人。
未来也会是他的家人。
他们不富贵,也没有能言善道的情商,更不会为了他准备一架直升飞机送他去训练,但那份割舍不掉的感情,依旧是穆焕心里最重要的存在。
后来客人们陆陆续续的就走了,剩下的都是家人。
母亲和婶婶们在厨房里忙着晚餐,父亲和伯伯姑姑就在客厅里陪着穆焕黎昕聊天。
小侄儿还小,屋里闹哄哄的有点不安,动不动就哭,姑姑把女儿从厨房叫出来,满头大汗的将孩子递给了她,黎昕的堂妹小可无奈将孩子带进了卧室安抚,过了一会儿小侄儿又跑了出来,在电视前面卖力地跳舞,逗得所有人大力鼓掌。
热闹。
开心。
说说笑笑,家长里短。
生活就是这么简单,也是穆焕心里家的模样。
晚餐很丰盛,可能他们家几十年了,第一次买这些来自海洋的昂贵食材,不过做得很不错,重辣的口感是穆焕记忆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