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肖想起了照片和监控,从她引他上天台,再到监控室,原来她一直以来都是因为这样才接近自己。
他居然从来没对她有过怀疑。
章朝雾看他没说话,从身上拿出一把刀。锋利的刀尖反射出寒冷的光线,她用刀锋在他身上游走,一个轻微的震动都能割破他的皮。
“那你从来没喜欢过我是吗?”
他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局面,他没有生气。他只觉得难受,只想趁着现在问个彻底。心似乎被掏空,用尽全力才能呼吸。
章朝雾不屑地一笑。
如同一道钢鞭打在他的心上。
“那你有过愧疚吗?”
他的手指颤了颤。
谢宜的死让他生日的那一天都忙着处理媒体,原先的计划被打乱,他的确没有愧疚,甚至觉得烦躁。
谢宜不是他害死的,他为什么要愧疚。强奸谢宜的人也不是他,他有什么错?
对于他来说,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见的阴暗和罪恶不计其数,谢宜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个例子,看得多了,对他来说早已没什么区别。唯一特别的,就只是她是他好朋友的女人,不过连陈析回都不管了,他也没必要自讨没趣。
想到这里,他才知道她接近陈析回又是为什么。
她没对陈析回动心,也是为了报复他?演得真像,连陈析回都被骗了。
他已经没什么好狡辩和抵抗的了。就算她要亲手杀死自己,他也不想挣扎。
“和我做爱,你觉得恶心吗。”他靠在车座上问。
刀尖刺破他的衣服扎进了他的皮肤,他咬着牙隐忍,头上挤出好几滴汗,可他依然想问清楚。章朝雾这么讨厌自己还愿意和自己做,她真的对自己一点喜欢也没有吗?
这样想着,甚至连她的突然失手也让他有了些希望。
“我不觉得恶心。”她看破了秦肖,“因为我根本就不在意你。”
“你,或者是陈析回,你们对我来说连人都算不上。”
秦肖喜欢她,在她的意料之外。不过这是天大的好事,能让他死得更痛苦的事。
秦肖有些情绪失控,瞪着眼睛,里面全是红血丝:“你骗人!”
章朝雾支着头,看着他的情绪越来越崩溃。她突然翻身过去,撑着他的身体吻他,同时手中的匕首毫不留情地刺进他的身体。剧烈的疼痛和炽热的吻,他下意识地选择了后者。
他忍下疼痛和尖叫,攥紧双手将舌头伸进她的嘴唇。他迫不及待,又害怕任何的动静都会让她离开。
如果这是最后一个吻,他也庆幸是和她的。
他身体里的鲜血溅了出来,喷在她的黑色牛仔外套上,居然完全看不出血迹。
他精心准备,想着和她见面、做爱,而她也在精心设计,却每一步都是为了杀死他。
章朝雾在将匕首拔出来的瞬间起身,结束了这个吻。
他已经意识不清,但章朝雾看起来却十分冷静,冷静到让他怀疑刚才的吻是不是只属于自己的幻想。
这时她又靠近他,在他耳畔轻轻问:“你看,我在骗你吗?”
他彻底清醒了。
他以为那个吻是甘露,而事实上它是砒霜。
就算是要杀死他,她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吻下去。没有爱意,甚至连一丁点的波澜都不会有。
秦肖绝望地嘶吼,大股大股的血液更加剧烈地喷了出来。
“这是你应得的,秦肖。”
她看着他惨白的脸冷笑:“去地狱里赎罪吧。”
她重新发动汽车,汽车慢慢地驶入湖岸,秦肖在她下车之时艰难地侧过头看向她模糊的背影。
他第一次见她也是这样一个背影。
冷淡,又性感。
他们说她只有脸长得好看,性格和屎一样烂。大概是叛逆,他觉得他们是嫉妒,得不到就诋毁。
可她真的好骚啊,穿成那样在夜店里,连头发丝都像是专门为了撩他而长的。如果清冷的人是高岭之花,他觉得她就像是长在荆棘丛里的黑玫瑰。
现在黑玫瑰走了。染着他的血,但永远都不会属于任何人。
他突然有一些释然。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顾这一切,如果对谢宜的冷眼旁观是她接近他的原因,他似乎也不想后悔。
可如果早知道这一切,如果他去保护谢宜的话,她会不会可以对自己有那么一些真心。
可已经没有如果了。即使重来一次,他也不相信自己会这么喜欢另一个人。
他说:“对不起。章朝雾。”
最后一句话,他只对她说。
就算没有喜欢和厌恶,他想,她总归是有过悲伤吧。
车驶入湖底,刺骨的水最终完全没过了他的额头。
章朝雾在湖岸站了一个多小时,直到风吹得她有些冷了,她才换下外套离开。
陈析回接到了电话,秦肖那天失踪了。
先是何欣宜和何宪,再是秦肖,现在,应该轮到他了。
他约见了律师,交给他一份文件,然后拉开卧室的抽屉,吞下里面的药片。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作画,雪白的衬衫染上了各种颜色的颜料,巨大的画布上是杂乱模糊的草稿,隐隐约约能看出一个女生的轮廓。
章朝雾和管家在别墅外谈话,陈父陈母被革职调查,原本高层准备给出相对宽松处理意见,却有人匿名提交了一份文件,如今,情况已经很不明朗。
而陈析回,似乎受到了这件事的刺激,精神状况比之前更加糟糕,已经出现了精神错乱的现象。
章朝雾表达了自己的忧虑,然后进了房间,看到坐在落地窗前认真作画的陈析回。
见人进来,他很开心:“你来了。”
他带着一如既往温柔地笑,语气也格外谦和。只是目光似乎有些涣散和呆滞,反应也变得迟钝。
她走过去,看到桌上摆着凌乱的颜料,还有几盒药。
“你还记得我吗?”她问。
陈析回没回答,而是点点头:“我在画你。”
她不知道他还会画画,只看轮廓,她能看出画上的人是自己。
“为什么不画谢宜,你不喜欢她吗?”
他对她奇怪的询问没有任何的反应:“她只是我的老师。但是她一年前已经离开了,我也很想她。”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离开吗?”
“我知道,可我救不了她。”他摇摇头:“我只能那样保护她。”
“如果她用她的那些证据去起诉,她和她的家人都活不过第二天。”
章朝雾愣了愣,她看向陈析回,他正在认真地调着颜色。他的相貌依旧熟悉,可是神情早已变了。
他的神经受到破坏,现在只是一个智商不到八岁的孩子,不会对她撒谎,也没有任何的防备心。
可他所说的和她所想的不一样,她攥紧手,声音有些颤抖:“所以你就骗走了她的证据,把她逼上绝路?你知道她很信任你吗,你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不对她说实话?”
陈析回愣了愣,抬头看向她,然后递出一块干净的手帕:“对不起,你很难过吗?”
章朝雾冷静下来,接过手帕,让陈析回继续。
“我的父亲不希望我们在一起,她是我的老师,老师是不应该和学生在一起的。”
“既然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
陈析回之前说过一次,可她不相信,她非要追问。
“因为何宪想对她做不好的事,如果谢宜老师是我的女朋友,他就不会轻举妄动。”
和之前同样的答案,章朝雾顿了顿,继续问下一个问题。而陈析回也放下了画笔,用湿巾清理手指,耐心地回答她的问题。
“谢宜老师因为我父亲的威胁远离我,虽然何宪对我有所忌惮,可因为她的远离,他就在这个时候将谢宜推到更多人的面前。那样我就没有能力继续保护她了,她牵扯了太多。我的父亲也不允许我再干预这件事。”
章朝雾愣住了。
原来何宪让谢宜被迫沦落为到那种地步,只是为了让陈析回不敢再插手谢宜的事,这样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侮辱她。
她有些站不稳,被陈析回拉住。
“你还好吗?”
她挣开他,拨开他的手。
她跑到洗手间,对着马桶难受地干呕。然后颤颤巍巍地拿出电话,对着电话那头吼:“不准让他死!把他救活!”
不准让何宪死,他不准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死了。
她失力地跪坐在地板上,陈析回走了进来,看着她难受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安静又愧疚地轻轻拍着她的背。
他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又怕她更难受。
只能等她好一些,双眼无神地问他,他才继续说:“她收集好了一些资料,和她的律师一起过来见我。我发现连她的律师都是他们的人,我没办法暗示她什么。”
“我告诉她我会帮她,我已经帮她安排好了别的城市的工作,这是能保护她的最好的方式。我只是希望她可以活下去......”
章朝雾用力地揪着心脏的位置,头发凌乱,声音绝望地打断了他的话:“够了。”
她了解谢宜。
谢宜如果不亲眼看见坏人被惩罚是不会甘愿离开的。所以她留在了A城,也因为如此她才会意识到陈析回是为了“骗”走她的证据,而不是真的要帮她。她那样单纯,刚从大学毕业回国接触这个社会,也不会明白和那群官员硬碰硬是什么下场。
所以她万念俱灰,而那群人仍旧侮辱着她。
她选择在秦肖生日那天自杀,是不是,算一个绝望又微弱的暗示?她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地了,企图用死亡来引起一点点注意。
可那些微弱的声音终究被位高权重的人压了下去,以至于一个月以后,就没有人再关注她的死是不是有蹊跷。
难过的只有她的父母,难过的只有她。
章朝雾再难抑制住内心的恶心,吐了出来。
仿佛命运就是如此注定了,谢宜的美貌附带上了单纯与温柔,本来是上天馈赠的礼物,到头来成了她的催命符。
就算谢宜现实一点,当初愿意向她的Zoey开口,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谢宜没有错,只是她的所有——单纯、善良、执着,都让恶人的匕首以最痛苦的方式刺进了她的生命。坚强如她,即使坚信地狱的存在,也选择了自我了结。
章朝雾就这样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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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看出来,其实陈析回并不算是反派,但他也绝对算不上是好人。本来想铺垫更多,但是节奏拉快就没写了......感觉真的蛮失败的,但是也没办法了,不想烂尾也不想弃坑,只能这样了,以后有机会再补到番外里。
所以出现这样的转变不知道你们会不会不适应。
另外:应该还有两章就完结,一章写章斯昱,一章写江言和江舜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