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陈妈轻咳一声,“人家市里小孩一年级就开始学英语,你在四水六年级才开始学,本身就起步晚,有点差距正常的。再说你又被分在快班,大家都是尖子生,别对自己要求那么高。”
母亲越是包容欢尔越内疚,头几乎扎进碗里,眼泪又险些落下来。
陈爸见势不妙赶紧附和,“你妈观点正确。老话怎么说,宁做凤头不做鸡尾,对吧。”
欢尔闪着泪光纠正,“宁做凤尾不做鸡头。”
“就是,鸡头咱不当。”陈爸满脸严肃,夹一筷子菜到她碗里,“四水之花怎能轻易夭折。”
陈欢尔“噗嗤”一声笑出来,不想眼泪也跟着挤出,她又哭又笑,“我现在是残花败柳。”
“你这刚花骨朵。”陈妈发布命令,“赶紧吃,趁你爸在吃完跟我去串个门。林阿姨家小孩跟你一般大,过去顺便跟人家取取经。”
陈欢尔点头。她早听说过这位林阿姨,母亲医学院的师姐现在的直属领导,也是经由对方推荐母亲才得以调任至市三院,作为家庭成员当然有配合一家之主实践社会生活的义务。
“空手去?”陈爸问,“过去谢人还得拿二斤鸡蛋呢。”
“不用。”陈妈否定地干脆,“再说这大晚上你觉悟来了,我上哪儿找二斤鸡蛋去。”
陈爸环顾四周,此地还算新居,连沙发罩都未来得及买,确实也无可表达诚挚谢意的礼物。于是点点头,夹一口菜又道,“明天你们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我把家里拾掇拾掇。”
“我房间不用。”欢尔听得此处赶紧接话,“求您。”
人生习得的第一项可被称为技能的东西,不是写字,不是骑车,不是种花,而是——把被子叠成豆腐块。小时候为父母马首是瞻,大人这么要求也就这么做,早晨起来一定规规整整呈上一套有棱有角的被褥。随着长大陈欢尔才明白,这算哪门子生活常识,纯粹是一个军人练完新兵蛋子手痒开始练自己闺女。
心智初开她便开始偷懒,到现在房间乱得自己都摸不着头。
陈爸听得这话当即了然,指指女儿对妻子说道,“要不把这个打包送了吧。”
“这个啊,”陈妈撇嘴,“人家要收我今晚就地把字据立了。”
住家属院的好处就是串门环保,往前走三栋楼最里单元便是目的地。欢尔跟在父母身后,敲两下很快门打开,她听到熟悉声音,“叔叔阿姨好。”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景栖迟最先笑出来,“巧啊,陈欢尔。”
“呦,陈磊休假啦?”跟在他身后的中年女人探过头,“正说你们两口子呢,快进来。”
“林阿姨好。”欢尔见状规规矩矩叫一声。
“欢尔也成大姑娘了。”景妈揽着陈妈坐到沙发上,“哎,我这印象还在孩子刚出生呢,真是……”
“那还不快,一晃眼的事儿。”陈妈问,“老景还没回来?”
“说刚开完会,他们那口随时随地,就这样。”景妈热络招呼,“陈磊喝茶,见你一面可不容易。”
“我们也那样。”陈爸笑,“任务一来恨不得坐火箭回去。”
闲聊几句,话题又落回小辈身上。景妈拱拱专注看电视的儿子,“欢尔你俩一个班?”
“嗯,她坐我斜前边。”景栖迟漫不经心回一句,眼睛仍在电视上。可在陈欢尔听来这句约等于学习也不咋地,她在心里翻个白眼。
陈爸瞧瞧女儿,“一个班啊,那真是挺巧。”
“嗨,学校按片区划的,院里一帮大的孩子都在那。”景妈见怪不怪,“我这培训才回来忘跟栖迟嘱咐了,欢尔刚来,回头让你栖迟哥哥带着认识一下。”
栖迟哥哥,陈欢尔瞥一眼懒懒坐在沙发上的少年,恰巧对方回看,表情好不得意。
啥玩意啊。欢尔不屑,把头转向别处。
这时景妈一拍手,热心介绍,“欢尔骑车吧?以后上下学你们结伴走,尤其晚自习下课,一起走安全。还有那谁,骨科老宋的儿子。丽娜你应该熟呀,你直系大师哥。”
“熟。我前天下班还碰见宋师哥了,他倒夜班也没来得及多说。”陈妈诧异,“他家孩子跟他们一般大?”
“可不,老宋晚婚晚育典范。”景妈嘿嘿笑起来,“他们家宋丛学习好啊,年级第一。”
陈爸一改家中顽皮模样,此刻认真接过话头,“欢尔看见没,跟这两个哥哥多学习。”
景栖迟得意不过半秒被母亲戳破,“宋丛可以,我们家这就算了。”
陈爸笑,“林姐你得鼓励式教育。”
开门声响起,一位身着消防制服的中年男子进来。景妈人不离座打趣,“呦,开完会的回来了。”
“景叔叔好。”欢尔立正站好打招呼。
“丽娜这你家丫头?”景爸用手比量着身高,“上回见也就这么点吧,那时候四五岁?现在走大街上肯定认不出了。”
陈爸点头,“可不是。你最后一回见应该还是她们同学聚会那次,我带欢尔来市里接她妈。那会儿还没上学呢,真是快啊。”
“我怎么没印象?”景妈一副思考模样。
“你?你喝得走路都转圈能记住什么。”景爸笑着瞧妻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