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贺云樱是嫁到靖川王府,母亲霍宁玉不能做娘家人,所以书院的夫子与同窗便在她婚事上帮忙不少,出力之外还有不少字画书文贺礼。
贺云樱婚前已经送过一轮谢礼,婚后萧熠又补了一轮,所以到了年下,书院众人又再次回礼。
这次带来了一个消息——窦启明即将启程前往泉州,跟随泉州大儒舒先生读书,之后也想在泉州百川书院教书。
贺云樱听说此事,瞬间竟有些内疚。
她前世是不认识窦启明的,但知道璋国公府的旁支子弟中有翰林学士,颇有清名。后来与萧熠确认,那确实就是窦启明。
可如今这消息,分明是窦启明预备离京南下,无意仕途了。
萧熠看到妻子神色,立时便生了一肚子酸溜溜的气:“虽说他肯定是……咳咳那什么失意,但更要紧的还是因为窦皇后身故,璋国公府退隐,京中斗争他也不想参与。”
顿一顿,又补道:“对了,他前世的妻子就是泉州巡抚之女,那时士林里还说什么窦翰林鹣鲽情深,不染二色,不像萧贼我这弄权奸臣包养外室、流连风月云云——媳妇,你说我冤不冤?我也没染二色啊!就只有你一个!”
贺云樱不由失笑,同时啐他:“那你当时娶我不就好了,咱们也伉俪情深,你也多个好名声。”
一边说着,一边将书信账册都收了,又转过去衣柜处找东西。
“我那时,不是,一时糊涂么。”萧熠讪讪地跟过去,从身后搂了贺云樱的腰,“如今都改了,真的改了。”
贺云樱试着挣开他的手:“我要给你找一件厚些的里衣,你先松开,不是等下还要进宫吗?”
“找衣服?怕我冷吗?”萧熠不仅没松手,还整个人贴上来了,“还是我媳妇心疼我,你只心疼我一个就好了,旁人都有他们将来的媳妇心疼呢。”
想了想,他还是将另一件事也说了:“对了,蒋际鸿可能也快定亲了。”
“哦,那要比着先前的例子送礼吗?你还要不要他做幕僚?”贺云樱提起蒋际鸿,倒是全无感叹。
“比以前再加两成,年后我让他先去蜀州。陛下最近身体不太好,毕竟亲审大皇子、将其赐死,还是有些伤心伤神了。”萧熠提到政事,也少了几分说笑的意思,只是仍旧抱着贺云樱不松手,“如果年后四皇子建储,我大约是不能再去蜀州了。”
“四皇子才一岁罢?这就建储?”贺云樱一惊,本能问了一句。
然而她也不需要萧熠回答,她明白了。
今上的龙体原本也不是特别康健,要不然也不会长期让几家辅臣辅政,前世辅臣之间虽有暗流,却也平衡,三皇子死后,大皇子与二皇子也是平平安安又过了快十年。
但如今却是全然不同,几乎就在两年之间,三位成年皇子尽皆陨落,皇帝自己在猎场里也有惊吓轻伤,如果这就要急着让年幼的四皇子建储,那分明是预备着如果自己早亡则幼帝登基,说不得萧熠又要重拾前世的摄政王头衔了。
转眼之间,冬去春来。
彼时萧熠与贺云樱在日常相拥闲谈之间的这些话,竟一一成真。
德化八年二月,皇四子建储,封为太子。蒋妃晋皇贵妃。靖川王萧熠加封太子太保。
同年四月,皇帝卧病不朝,辅臣暂行蓝批二十余日。
端午宫宴,皇帝病愈,大宴群臣,靖川王萧熠封摄政王,安逸侯孟煦封安国公,其妹孟欣然赐婚新任中书郎中尹毓。
再两个月后,蒋皇贵妃正式册立为皇后,娘家平南将军府加封承恩公,蒋际鸿为世子,封通政司少卿,亦正式接任八州巡查,直属摄政王萧熠麾下。
年末,摄政王妃贺云樱有孕,皇帝已经再次卧病,但亲自降旨,赐名景宁。
若为男孩,封太子伴读。
若为女孩,封太子妃。
皇帝托孤之意,再是明显不过。
贺云樱却有些紧张:“若是姑娘,将来不喜欢太子怎么办?可不能耽误了她。”
萧熠笑笑,低头贴在她此刻尚且平坦腹部上:“宝宝别怕,你将来若是不喜欢那小子,爹爹就给你换一个,换女婿也行,换皇帝也行,放心吧。”
贺云樱失笑,伸手抚了抚萧熠的脸:“这话也是能浑说的?”
萧熠抬头望向她,笑了笑:“什么都不要怕,有你夫君在。”
贺云樱再一次,如同先前的无数次,在家里,在车上,在书院中,在天音寺里,在所有他们携手并肩经过的地方,与时光,她主动亲吻在他唇上。
这是她喜欢的人,她当年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所有曾经的风波都已经过去,未来或许还有新的波澜,但无论如何,她爱他,也相信他。
萧熠更是小心翼翼地回应着,搂着她,即使再次反过来吻她,也是比过去的每一次都更加温柔深情。
不只是因为妻子腹中有了另一个宝贝,而是随着成婚日久,随着他们共同走过的路程一天天增多,他反而越发迷恋怀中的人。
他不再害怕她会抛弃他,或是拒绝他,贺云樱真的像母亲说的那样,天生就是这样的勇敢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