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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姑娘厚赐。”窦启明欠身接了,也不知是否这样的赞誉太过真诚,面上竟有些发热。
    “既然你衣袖已经画了,这边袖幅再添几笔霞光罢。”萧熠忽然插.了一句,同时也提了笔。
    贺云樱只好将另一边的袖幅也展开,只是她多少有些不便显露的不情愿,手臂舒展的角度便比刚才对着窦启明小一些也低一些。
    “再略展开些。”萧熠转到了贺云樱身侧,左手二指轻轻向上拨了一下她的手腕。
    窄窄的一寸肌肤相触,瞬间便彼此感觉到那一冷一热的对比。
    前生无数的亲密过往自然会涌上心头。
    但对贺云樱而言,就像前次萧熠的试探,在她心头能够激起的涟漪之轻微,无须秋雨春风抚平,转瞬即逝。
    她直接再次向窦启明微笑:“不知窦公子最喜爱哪位名家的画技?可是楼子澄的白梅图?”
    窦启明此时已是不知同一日中的第几次惊艳,只是这与贺云樱的秀色无关,纯粹因着才学与相知:“在下不过两笔而已,姑娘也能看出?”
    “楼派画技运笔远比旁人轻,枝干转折处最为灵动,”贺云樱认真道,“公子刚才运笔回勾,我瞧着是有些像的。”
    她这里谈论画技正认真且高兴,身后的萧画师眉头却皱了起来:“别动。”
    冰凉如玉的左手二指再次抵住了她的腕骨,同时运笔如飞,斜斜挥洒了最后两笔。
    “好笔法!”
    萧熠刚刚收了笔,便听另一厢有老者抚掌称赞。
    众人自然都循声望去,便见一位负责诗会事务的夫子正陪着两位老先生过来。
    “聂先生。言先生。”窦启明是认得的,立刻躬身一礼,温和的声音中竟隐隐有些激动。
    “聂伯父,言老。”萧熠同样躬身行礼,称呼上却比窦启明更进一层,执礼亦更加端正严整。
    “伯曜?”两位老先生显然在刚才并没有认出这位素衣儒生竟是小靖川王萧熠,但此刻当面见礼完毕,神色意外之余还有几分复杂。
    孟欣然低声对贺云樱解释了一下:“诗会每年都会请名家过来的,这两位可能是文渊书院的。”
    “嗯。”贺云樱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她虽然以前没见过,但听着萧熠的称呼,倒是也迅速想起来了。
    文渊书院是大燕最有名的书院,开山于前朝,传承数百年。哪怕中间王朝更迭,改天换日,书院地位仍屹立不倒。
    聂言二位,便是如今文渊书院中辈分最高,资历最老的两位先生。
    聂大儒与萧熠的父亲萧胤曾一同师从赵派名家习字,因而萧熠虽然不算文渊弟子,却也有机会见教于几位文渊书院的夫子。
    而前世的萧熠操弄政事,手段狠辣酷烈,聂言二位的弟子皆有人在科场案与江南案中满门获罪。那时两位大儒便对萧熠颇有微词,在士林之中带出不小的影响。
    后来德化九年,聂大儒在与萧熠在京北天音寺见过一面后忽然急病亡故,一时间漫天谣言,皆说是萧熠拉拢聂大儒不成而痛下毒手。
    言老本就年迈,忽闻噩耗惊痛之下,竟在聂大儒出殡之日哭灵扑跌,昏迷三日后亦身故。
    一时间文林痛失两位前辈大儒,追根究底之下,摄政王萧熠便成了天下仕子人人痛恨标靶。
    即便权势滔天如萧熠,亦有百口莫辩时。
    后来几番洗白,重拢人心,足足花了三四年功夫,亦不算全盘有效。
    贺云樱想到此处,眼帘微垂之间掩住了几分冷笑。
    就说萧熠哪里来的这样诗会闲情写诗作画,他分明是算计好了,要做出个谦恭仕子模样来提前笼络聂言二老的。
    至于什么昔年衣衫,大约只是巧合吧。
    这时萧熠和窦启明已经与聂言二老寒暄了几句场面话,还连带着为她们引见了。
    躬身一福之后,孟欣然便悄悄去拉了拉贺云樱的袖子,同时含笑开口:“先生慢聊,我们先告退了。”
    贺云樱正中下怀,跟着再次垂首躬身,随后便与孟欣然一齐抽身离去。
    “樱樱,你说今日的魁首会不会是你兄长?”两人走开了数丈,沿着灵云庭的另一侧继续欣赏旁人的诗画,孟欣然又道,“这边几个字画都平平。”
    贺云樱挽着孟欣然,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那些字画:“大概不会罢,还是窦公子的字好些,可惜却让魏二少给弄坏了。对了,他们之间怎么会结仇的?我还以为窦魏两家关系不错呢。”
    “两家长辈倒是没什么,刚才听魏喆那意思,大概是为了他的姑表妹。”孟欣然说着继续往前走,刚好到了一个同样临帖的仕子书案前,铁画银钩,笔力不错,随手丢了一枝芍药到竹篓。
    贺云樱看了看字轴,也丢了一枝进去:“两家有婚约么?”
    “当然没有。”孟欣然笑道,“这淮阳城里想嫁给窦启明的姑娘可多了,魏喆的表妹哪里排得上。窦启明大概还是想着进京罢,先前看着是没有动心的。”
    “先前?”贺云樱随口重复了一次,又仔细看了看那仕子的字,追加了一枝芍药,才继续挽着孟欣然闲谈窦启明的八卦,“那就是最近开始有动心的人咯?”
    孟欣然抿嘴一笑,手肘轻轻去顶了顶她:“我瞧着刚才窦启明脸红的样子,怕是动心之人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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