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吕妈后头两句话,她又扑哧一声笑了,低声道:“妈你好歹是个党员——”
说着又觉心酸。
如果不是她出了这种意外,吕妈这种信了一辈子马克思的人,怎么可能改去信神佛信命数呢?
吕妈眼角挂着泪,笑得比哭着还叫人心酸,一下一下摩挲着她包着纱布的头,“你这一昏睡就昏迷了半个来月,医生说再醒不过来就是植物人了,妈妈怎么可能不害怕呢?还顾及什么党员……要是有个人说叫我死了能换你的命,妈妈也是愿意的。”
吕清便觉刚才憋回去的眼泪又有往出淌的意思了。
其实好歹也是个百岁老人了,历遍世事,她性子和在现代时比当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以说是历练出来了,喜行不怒于色,心里打起弯来一点不逊色宫里那些人。
只是一回到能叫她放松的环境,身边都是对她而言世界上最值得信任的人,被娇宠着长大的脾气就又出来了。
在爸妈跟前,谁还不撒娇呢?
正说着话,吕清又觉着累了,迷迷瞪瞪就要闭眼睛,只来得及哼哼着道:“爸妈哥,我好困啊……”
然后就睡过去了。
吕爸吕妈和吕庭如今就像惊弓之鸟,她一闭眼睛,连忙按铃叫护士,又折腾了一番,听医生说她只是睡着了才放下心。
吕妈忍不住戳了戳吕清的额头,笑骂道:“又吓人。”笑着笑着,眼泪就含不住了。
吕爸揽着她的肩,低声道:“孩子也醒了,别哭了,叫她看到心里也不好受。”
“凭什么就是咱们家闺女要受这样的苦呢?”吕妈嗓子都是哑的,“你看如今是醒了,后头复健还有得罪受,也不知能恢复多少。”
吕庭道:“云逸不是说了么,后续恢复他配合康复部门,做针灸汤药什么的,恢复度肯定比单独在医院做高,还有唐叔叔呢,唐叔叔那一手针灸可是在咱们省都数一数二的。”
吕妈猛地一拍脑袋,“哎哟,小清醒了的事告诉云逸了吗?”
吕家父子两个面面相觑,都僵住了。
吕清感觉自己好像又睡了好长好长的一觉,醒来的时候病房里一片漆黑,隐约能从门缝里看到走廊的光亮,能听到一旁的陪护床上轻微的呼噜声。
应该是吕爸留在病房里。
吕清努力看向那边,分明什么也看不到,白日里见到的父母哥哥的音容却也在眼前浮现。
她只昏迷了短短半个月,却在异世度过了漫长的百年。
对父母兄长的面容,即便她再努力地回想,一次一次地要求自己记住,最后也不免有些模糊。
但今日醒来,一看到他们的样子,她才发现那些尘封百年以为早已被遗忘的记忆竟然就安安稳稳地存放在心底最深处。
只要一阵清风吹来,拂去上面薄薄的灰尘,一切一切便又在眼前。
她甚至能够想起,下山前一天,她和村长的交谈。
有了对比,吕清便知道,家人憔悴了不少。
在她的记忆里,吕妈从前是保养得最好的,四十多的人了还年轻得三十几岁似的,今天一看,鬓角都发白了,神情憔悴,从前精致的妆容也不复存在,眼睛肿得核桃似的,父亲和哥哥也是眼下乌黑一片,不知多久没睡个好觉了。
吕清只觉着心里如刀子割得一般,涩涩地发疼。
是她不好,叫吕爸吕妈老来老来,还要为她操心。
但她毕竟不是会自怨自艾的人,这会既然醒了,那就配合医生好好治疗,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好了,以后想要孝敬爸妈自然有的是机会。
这样想着,吕清闭目躺着调息一会,忽然又想到回家之后,做的那两场怪梦。
梦里的东西,往往是醒来便忘了十之八九,她也是如此。除了欢喜欣慰的心情之外,唯有三样东西记得很清晰。
两样都是十四位数的无规律号码,还有一个人名。
叫什么……田亘。
这人从前没听过啊。
吕清想着,慢慢陷入了沉思。
她不认为这只是随随便便的一场梦。直觉告诉她,那两串号码和这个人名都很重要。
但重要在哪呢?
她眉心微蹙,想要抬手挠挠头,又碍于手被石膏固定住,只能发呆想着。
正出神呢,忽然察觉到病房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她连忙转眸去看,然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第184章
门口那个人看起来比之记忆中最后一次视频时的样子消瘦不少, 臂弯里挂着件风衣,捧着一束扎好的茉莉花,站在门口, 似哭似笑地看着她, 剑眉星目,可惜容颜憔悴,叫人好不心酸。
最终还是吕清先开口,笑着说:“进来啊。”
唐云逸深吸了一口气, “嗯”了一声,一边开灯一边走了进来,逃避似的没敢和吕清说话, 而是先翻出另一个花瓶,接了清水把茉莉插了进去。
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 对这间病房, 恐怕他比吕清还要熟悉。
他插完花特意摆在靠近吕清病床的窗台边,然后给吕爸盖了被子,又开始翻报告单。
如果不是看出来他看一眼报告单就要往病床这边瞥五秒, 和她目光相对还要若无其事地避开,吕清还真以为这家伙移情别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