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事情尘埃落定,太后见佛拉娜一时没个主意,先吩咐身边的阿朵:“你去佛拉娜房里,看着她身边人收拾箱笼,都年轻不经事,怕她屋里乱起来。”
然后对佛拉娜道:“你且先随我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磕头吧。”
慈宁宫里也正热闹着。
康熙那边御门听政也无甚要事,不过回些国泰民安海晏河清山河平顺,送到他手里的各地折子里都是吉祥话,又有礼部、内务府官员回关于皇后妆奁采办。
他心里记着一桩急事,早早叫散了,院中动作微微一顿,梁九功体贴上意,便笑道:“昨内务府领照管宮苑的周忠平连夜来问马佳主儿的居所,奴才按您的吩咐回,定在钟粹宫后殿,听闻一早就开始收拾,这会子万事都该定下了。您此时向太皇太后老祖宗请安才是第一要紧事。”
“宁寿宫——”康熙迟疑道。
梁九功笑道:“马佳主儿也很该去给太皇太后磕头呢。”
又道:“听闻娜仁格格昨儿经了冷风,身上便有些不适,今儿一早慈宁宫就请了太医去。”
康熙一挥袖:“走,去看看阿姐。”
于是他先来慈宁宫向太皇太后请安,正有内务府中人在回话,他进来请了安,忙问:“听闻阿姐身上不爽……”
“本来就没好全呢,偏你们搞怪,拉去城楼上吹风,身子能舒坦才怪了。给皇帝沏茶来,一大早听政,吹得都是冷风,沏暖身子的热茶!”太皇太后嗔怪一声,又命福宽。
康熙忙问娜仁的身体,太皇太后道:“可别去闹她了,一早喝了药,刚睡下。你就在这儿陪我坐会儿,等会你皇额娘该带着马佳氏来磕头了,别老太太我又当了王母画了银河。”
旁边内务府几人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在这位老祖宗跟前挤眉弄眼,心里却各有盘算。
太后领着佛拉娜过来,也先问了娜仁一回,太皇太后一样的说辞,把人都挡住。
宫里添了新主子,这样的消息传得是最快的,佛拉娜打宁寿宫过来,受了一路的礼,此时心绪已稍微平定,但与康熙一碰头,还是不由羞红了脸,微微侧过头去,不看康熙,只向太皇太后与太后磕头请安。
庶妃的茶自然是不必敬给太皇太后与太后喝的,二人只受了佛拉娜的三跪九叩礼,各赐了一匹锦缎或一支钗。
佛拉娜领了赏,太皇太后笑道:“往后便不比从前了,在宫里,不是马佳家的格格,是皇帝的庶妃。要恪守宫规,行举有度,温良守德,不嫉不妒。花无百日红,宫里的女人,规矩不能错。早日开枝散叶才是好,日后皇后入宫,相依为伴,也不可恃宠生娇,视皇后不尊重。”
太后听着这番话,心中深有感触,难免叹息。
佛拉娜忙恭敬领训,太皇太后复又笑道:“不过你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对你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日后好好的,和皇帝好好的,照顾着他日常起居,你的心细,我很放心。”
又命人:“人家的格格成了咱家的了,赏她额娘宫缎十匹、如意一对,算作弥补她养在宫里这些年,母女分别之痛吧。”
苏麻喇轻轻一福身,口称:“嗻。”
佛拉娜忙叩身谢恩,康熙看着她感觉美滋滋的,又分出心神记挂着娜仁的病,好不累心。
等用过早膳,他到底拐去东偏殿看了一眼,见床幔垂着,琼枝与几个宫女在南屋炕上针线,便问:“阿姐怎样了?”
琼枝道:“早起用了药,睡着呢。”
“那朕下晌再来看看。”
听着依仗声远了,太皇太后向后一靠,问:“皇帝走了?”
“走了。”苏麻喇笑道:“去那边的时候,咱们格格还呼呼大睡呢,可见这安神汤药效猛得很,回头格格定要念叨您。”
“念就念吧,总要让皇帝记着,她这伤是为谁受的。普天之下,娶了媳妇忘了娘的都不少,何况这一份。”太皇太后点点炕桌上的茶碗,道。
苏麻喇无奈道:“咱们皇上不是那种人。”
“且看着吧,玄烨啊,不要让皇太太皇玛嬷失望。”太皇太后深深感慨:“在他汗阿玛身上,我这心啊,已经痛死了。惟愿长生天不亡这爱新觉罗男儿吧……”
二人沉默一晌,福宽轻手轻脚地进来换茶水,太皇太后端起轻啜一口,黄梅汤入口酸甜清冽的滋味让她眉宇一舒,仿佛舒了口气:“也罢了。赫舍里府上可有什么动静?盯严了,来回我。”
苏麻喇低声应是。
娜仁被那一碗药灌得糊里糊涂倒头就睡,醒来时已是晌午了,琼枝听了动静,忙将早备着温在炉子上的百合红枣汤端来,服侍她漱口后饮了半盏,方轻笑着道:“可好睡了,太皇太后早吩咐人来告诉了,醒来不必急着过去请安,心思到了便是,天气凉爽了再过去也不迟。”
又忙命人端水盆毛巾等物进来,又让传膳。
娜仁迷迷瞪瞪地坐在床上,半盏汤下肚,清醒过来,瞪圆了眼睛问:“几时了?你就看着你家主子我被安神汤迷得糊里糊涂——”
“可也是为了您好。”乌嬷嬷打外头进来,将一件坎肩给她披在身上,扶起她往妆台前一坐,低声道:“太皇太后的安排,奴才们都看在心里,不会害了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