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们两个要离开了,留出空缺来,底下那四个当然眼热。
虽然人少,但也算是宫里绝好的地方了,毕竟娜仁事不多,乌嬷嬷只盯规矩,琼枝素来讲究宽严并济,娜仁身边的小宫女们过得不错,也是宫里不少宫女羡慕的地方。
此时见娜仁的目光扫过来,岂蕙、豆蔻等四人都不由露出微微紧张的神情,娜仁沉思半晌,道:“岂惠精于女红心思细腻,竹笑处事稳妥沉静有度就她们两个吧。其实按我想,金珠银珠走了之后,也不必叫内务府补人了,我事儿又不多,她们几个服侍就够了,八个人未免惹眼了些。”
“这有什么惹眼的。”太皇太后刚要反驳,又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微微一顿,转而道:“也罢,暂且先这样吧,左右你也不可能在我这慈宁宫住上一辈子,你说是不是?”
娜仁浅笑不语,全然不见羞涩。
太皇太后叹了口气,“你这丫头啊,是越大越不好玩。”
岂蕙竹笑二人听了只觉喜从天降,心怦怦直跳,连忙谢恩。
娜仁看她们要磕头的样子,忙示意琼枝去扶她们,又道:“伺候的尽心,日后的好日子自然是有的。若是……”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二人一眼,二人忙道自己必定忠心耿耿别无二心,太皇太后含笑看着,等人都退下了才拉住娜仁的手,感慨着道:“咱们娜仁也长大了,会敲打奴才了。”
豆蔻、星璇见大饼没落在自己身上,心里虽然失望,但在娜仁身边服侍了这么多年,也知道她性格随和却公私分明很一碗水端平,都道自己确实不如豆蔻与岂蕙,倒是一份难得的心性。
太皇太后在旁边看着,心中很是满意。
到了晚膳时分,那汤被盛了出来,乾清宫一盅、宁寿宫一盅,余下的都上了慈宁宫的餐桌。
太皇太后尝了汤,十分喜欢,连连称赞。
因太皇太后夏日脾胃不和,慈宁宫的晚膳被拉得晚了些,用过之后天气便稍稍凉爽了。
福宽向娜仁请示后开始指挥底下的小宫女儿收起院子里的衣裳,太皇太后拉着娜仁在廊下,摆了两张躺椅坐了,一边沏了浓浓的黑茶来消食。
“娜仁丫头,你说实话,这些年,在这紫禁城里,你开心吗?”太皇太后端着茶碗望着天,往椅背上靠着,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娜仁倒是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儿,道:“开心。其实人生在世,欢喜与不欢喜全看知足与不知足,娜仁陪在您身边,长在深宫里,受您的庇佑,身后是博尔济吉特氏,宫里宫外也受不了什么委屈,又有什么不知足与不欢喜的呢?”
静默好半晌,太皇太后忽地笑了,将茶碗放下满怀感慨地伸手拉住娜仁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掌温暖干燥,让娜仁的心也有了着落。
“时间久了你就知道了,这世间的男子情爱了,皆是虚妄。”太皇太后缓缓摇着头,叹道:“自己、家族才是指望,子嗣……”
她声音渐渐低沉,娜仁知道是触及了她的伤心事,便笑道:“您博学,也学过汉学,当知道《诗经·卫风·氓》中有一句:‘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苏麻喇端着炖品回来,见娘俩靠在一起说着话,笑容中微微露出几分宽怀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真正的翡翠在清朝早期也叫甸玉,是不值钱的,乾隆年间才流行起来。
这里算是作者夹带私货吧,
第5章
时下民间娶亲流行六礼,宗室王府间亦然如此。
不过帝王之家何等尊贵,以万岁之尊,亲迎却然是后族担待不起的,皇后的名讳生辰也早被呈折上了御案,最后删删减减,只剩纳采与大征二礼。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后的嫁妆是不需要她的本家筹办的,太皇太后钦点了安亲王领衔筹办皇后妆奁,内办外办分配妥帖,却务要急中求稳。
婚期,就定在九月里了。
给派了那么紧急的差事,少不得给点甜头。
安亲王元配嫡福晋出身博尔济吉特氏,或者说如今京中贵妇、宗室福晋多数出身博尔济吉特氏,满洲八大姓都是近年才逐渐增多。
满蒙联络有亲,娜仁作为养在太皇太后身边的科尔沁格格,自然吃得开。
但如今安亲王府当家做主的嫡福晋乃是安亲王的第三任继室,出身赫舍里氏,乃是当今索中堂之女,也就是未来皇后的姑爸爸。
这日太皇太后命宫里的戏班子备了戏,请了几家福晋,安亲王福晋赫然在列。
娜仁照例是要陪着太皇太后去雨花阁听戏的,一早太皇太后见她眼圈儿底下微微发黑,不算光彩照人,心里了然,斜睨她一眼,道:“又点灯熬夜看书了?”
娜仁略为羞赧地抿抿唇,低头悄悄一笑,太皇太后就明白了,手在她额头上一点:“你呀!撑得住吗?”
“有什么撑不住的。”娜仁在首饰盒里挑选出一条珍珠流苏掩鬓,随口道:“要入秋了,太医院的养生方剂调换,我寻思翻翻书,把您日常用的汤饮也改一改。这些年总是一样,也怕您腻了。”
说着,她还边叮嘱一手抻着缀珍珠发带、一手给太皇太后盘着头发的宫女:“后头打一缕辫子缠在鬓边穿过来,前儿我见书里妇人的头型倒是好精巧,可惜现实里倒没人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