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早已知晓此时谢锦会突然挡在自己身前,谢钰还是失控地喊了出来。
“阿锦!”
谢锦的身体倒下,捂着自己的左眼痛苦地颤抖着,又鲜红的血从她的指缝间流出,一落入地面,木桩上古怪的咒语就变得越发妖异起来。
因为献祭的仪式被谢锦打断,而谢锦的血刚好溅到木桩上,平息了鬼佛的怒气,那帮人只好将谢钰先囚禁起来,另做打算。
被人凶狠的推进一间漆黑的屋内,谢钰瘦小的身体踉跄几步后,神色冷漠地转过身,看着那扇厚重的门缓缓合上,将天光隔绝在门外。
空气中有一股陈旧腐烂的味道,和外面那些信奉鬼佛的人是一样的味道。
谢钰走到角落屈膝坐下,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若不是沈楼和黑袍留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拉扯着他的理智,他几乎快分不清眼前的这一切,到底是幻境还是真实了。
一只手落在他头顶揉了揉,他才抬起低垂着的头。
宋清明正浅笑地看着他。
那双眼亦如当初,没有丝毫改变,一次次将他从阴暗的沼泽中打捞起。
“手我知道你没有错。”宋清明轻声说着,在他身旁坐下。
谢钰垂眸说道:“用阿锦的一只眼睛换我苟活,实在不值得,倒不如让他们将我献祭了,换回阿锦的眼睛。”
宋清明─阵沉默。
要知道了解谢钰的过去会如此痛苦,他是断然不会起半点念头,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如此难过,眼下谢钰只是微微蹙眉,他都会心疼。
宋清明:“他们将你关在这里多长时间?“
谢钰:“十七年。”
十七年,已经占了一个人小半的人生,明明什么过错都没有,却被囚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屋子内。
察觉到宋清明沉默良久,谢钰转头看过去,才发现宋清明的神情十分悲伤。
他连忙收敛起自己的心绪,紧紧握住宋清明的手:“我最怕你为我伤神,才不肯同你说这些事,仇我早就报了,想想这个是不是就好受些了?”
宋清明叹气说道:“怎么反倒让你安慰起我了?“
谢钰笑着说道:“因为我从来都舍不得你难过。”
连这样的情景,谢钰都会让他一阵悸动。
宋清明将脸转到另一边:“你顶着一张小孩的脸,就说些孩子该说的话吧。”
看宋清明别扭的样子,谢钰的心情也开始转晴。
片刻后宋清明重新看向他,生气地开口:“不都说恶有恶报吗?明明是他们的错,怎么最后你成了大罪之人?这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
谢钰淡声回道:“法度本就不讲情理,不能要求死者一定无辜可怜,同样不能因为情理而宽恕杀人者的罪孽,这才是公平。”
宋清明嘀咕道:“这法度是哪个笨蛋定的?“
谢钰微挑眉梢,视线缓缓移到他身上。
宋清明没注意到谢钰的视线,嘴里一直念叨着那个制定阴界法度不讲情理的人是个笨蛋。
半晌一旁的谢钰倏然说道:“该报的仇报了,该受的罚我也认了,唯一让我遗憾的是……”
宋清明连忙认真看着谢钰,想知道他所遗憾的是什么。
谢钰和他对视着,眉心紧蹙在一起,似是在压抑什么,过了许久,宋清明才听到谢钰轻声开口。
“唯一让我遗憾的是,因为我身上的罪孽,我永远都无法去你在的地方。”
宋清明有一瞬怔愣。
他想说他会一直留在谢钰身边,为什么要有这样的烦恼呢?
未等发出疑问,他便从谢钰的眸底找到了答案。
凶恶,冷漠,温柔,细心,这些拼凑在一起,却还不是完整的谢钰,还剩下一个碎片,被谢钰一直放在内心深处,小心翼翼地隐藏着。
正是那份来自过往的自卑
所以第一次露出诅咒印记时,谢钰会那样慌乱,所以他不肯谈起自己的过去。
宋清明抽出被谢钰握着的手,又反手握住他的手,认真说道:“我也没你想得那么好,或许我们正般配。”
谢钰不解地看着他。
宋清明露出得意的表情:“不是说长得好看的人都不是好东西吗?那我肯定不是个好东西,和你这个罪人在一起不是正般配。”
谢钰愣了半晌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清明,你何时这般自恋了?”
宋清明瞪向他:“你的意思是我长得不好看?”
那架势,怕是谢钰说一个不字,宋清明就要把年仅七岁的他拎起来,毫不留情地毒打一顿。
谢钰忍不住笑声,连心头最后那点阴霾也被驱散开。
如果当初宋清明便在陪他身边,那十七年或许也没有那般难熬。
为了让谢钰的心情变好,宋清明开始讲起自己儿时的事,他是如何追着村子里的狗喊着要画无常,将那狗烦闷的三日没吃下饭,最后他离开村子时,有人说那只老狗都感动哭了。
这期间谢钰的母亲慕音夜里偷偷来过,说了谢锦的伤势,虽然左眼没办法医好,但命保下来了,总还让谢钰不要害怕,她会想办法将他尽快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