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蔓鼻子一酸,泪跟着下来了。
赵如心由宋逾搀着一步步走近两人,挤开老头子,握着李蔓的双手,盯着她的小脸看了片刻,喃道:“像、像,跟你妈年轻的时候像了个十成十。”
韩修贤正哭得起劲呢,被老婆子一推,差点没摔倒,还是宋逾伸手扶了把,才踉跄地后退一步站稳,“呜……囡囡就是囡囡,丽珠是丽珠,老太婆别胡说。”
赵如心抹了把眼角,瞪向老伴道:“我又不是老糊涂,还要你提醒。”
李蔓吸了处鼻子,看着老爷子笑道,“外公、外婆,家里阿奶炖了鸭子,不过从这儿开车到家要一个小时,咱要不要先去国营饭店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回家吧。”坐了十来个小时的车,赵如心有些吃不消,她现在迫切地想找个地方洗个澡,换身衣服,喝点汤水睡一觉。
韩修贤扯着衣袖抹了把脸,委屈道:“我肚子饿,还渴。”
宋逾四下一扫,转身朝街旁道:“我去买几个椰子,几块糍粑。”
周华茂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袁承康趁机介绍道:“这是姑父的学生,周华茂周同志。”
“宋逾、小蔓,叫师叔。”韩修贤提醒道。
周华茂不过二十四五,宋逾和李蔓愣了下:“师叔!”
周华茂应了声,开心道:“你们等一下。”
说罢,一把拉开车门,从一个黑色提包里摸出两个红福袋,分别往李蔓、宋逾手里一塞,乐道,“见面礼,哈哈……以后我也是有侄子侄女的人了。”
李蔓:“……谢谢师叔!”
东西买来,韩修贤一手椰子,一手糍粑,吃一口喝一口,说什么也不坐原来的车了,要跟李蔓坐在一起。
赵如心什么也没说,却先一步,坐在了宋逾身后。
李蔓笑笑,扶着老爷子上车,自己坐在了两人中间。
见到了人,赵如心心下陡然一松,手里还捧着椰子呢,人就靠着椅背睡着了。
李蔓看了眼她眼下的青影,默默地从老二、老三寄来的包裹里抽出一条大红的羊绒围巾,给她搭在身上。
“你外婆啊,虽然什么也没说,可我知道她担心着呢,”韩修贤小声道,“一会儿担心弄错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在做梦。十年啊,你爸妈和两个哥哥整整走了十年,午夜梦回,跟挖心了似的难受,后面就怎么也睡不着了。老是一遍遍在想,若是当年他们要出国时,拦一下该多好。或者把你妈和你两个哥哥留下一个呢……陡然得知你的消息,总给人一种不真实感,怕你的存在就像水里的泡沫,阳光下五彩斑斓,实际上一碰就破……”
李蔓心下一紧,若她没有穿来……
“……你爸那个龟孙子要是还活着,我都想劈开他的脑壳瞅瞅,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们透一下口风。要是早知道你还活着,说什么我和你外婆也得过来看看啊,有我们俩老在,借杨玉莲十个胆,她也不敢欺负你。”
“阿爸就是怕你们忍不住过来看我吧,”李蔓解释道,“那时,李岩爸爸刚走,阿爷阿奶伤心过度,我的存在就像一根救命草。”
韩修贤沉默了会儿:“你阿爷阿奶知道我们是你外公外婆了吗?”
李蔓点点头:“我和宋逾从省城回来的第二天就跟他们说了,两老十分内疚,觉得若不是因为他们,也不会让我和你们骨肉分离这么多年。”
韩修贤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脸色也缓和了不少:“他们如珠如宝地养了你这么多年,我和你外婆十分感激的,可要说没有一点芥蒂,”他犹豫了下,诚实道,“那也不可能。”
李蔓:“阿爷阿奶当年并不知道这些。”
韩修贤拍拍她的手,放下椰子壳和包糍粑的芭蕉叶,“不谈这些了,跟我说说你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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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车子就进了军区大院,然后行过林荫大道进入家属院,缓缓在家门口停下。
赵金凤、李长河和韩琳听到车声,忙迎了出来。
李蔓扶着两老下车,给他们互相介绍。
李长河跟赵金凤性子爽朗,倒是很快就跟韩修贤说到了一块儿,赵如心话不多,站在门口,四下环顾了圈,风景真不错,青石板路的一边就是外孙女的家,院内院外瓜果飘香,另一边是果树,有芭蕉和椰子,紧跟着是潺潺的溪流。
溪对面是去年开恳出来的稻田,如今正是稻穗泛黄的时候,风吹过,虫啁蛙鸣,鸟儿惊飞,再远处就是军营。
“亲家,”赵金凤笑着过来拉她道,“屋里坐,我烧了热水,炖了老鸭,你看是先吃,还是先洗个澡换身衣服?”
“洗澡。”赵如心说着,伸手接过袁承康提着的一个皮箱。
东西一件件拎进屋,赵如心将皮箱递给李蔓:“给你和宋逾的。”说着又打开一个藤箱,拿了个信封给宋逾,“粮票、肉票,待客用。”
宋逾没犹豫直接收了,看了看数量,抽出一部分揣进兜里,剩下的递给赵金凤。
赵金凤没拒绝,她看出来了,两人不差这点,收了,两人住着也安好。
赵如心脸上带了笑,抽手掏出烟酒给李长河道:“我听承康说,你喜欢抽个烟,偶尔喝一杯,便专门去了趟华侨商店,给你挑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