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玻璃门,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金子千微微欠身。
景自飒没有反应,只是侧了下脸,帘幕瞬间合上。
金子千笑了一下。
还是那个xing子啊心里倒是有了个判断。听到女伴叫他,他回头,看着只花了十来分钟便恢复了艳光四she状态的她,却忍不住总是在想刚刚那个面颊上都是汗珠、有着小麦色肌肤的影子。
他揉着眉心,沉默。
女伴渐渐的觉得无趣,坐在他身边,后来,是睡了过去。
他皱眉。倒不是因为这煞风景的女伴,说起来,恰是给了他合适的理由不再同她约会呢;而是因为景自飒下半程的失了水准只是一个小小的细节。他听出来,这不是所谓的指挥的个人风格或者说创造xing,而是景自飒的问题。
她qíng绪出了问题。
他看得到离她最近的首席小提琴眼中瞬间晃过的惊讶。
第二天,他果断的再次否决了慕容的议案。
他对慕容说,一个不善于控制自己qíng绪的指挥,随时会毁了整场音乐会,这还是小事,要知道她那几寸长的指挥棒,会戳痛了听众的耳朵,心,还有,水晶一般的曲子景自飒,她要做的还有太多了。
她是有才华的指挥家。他不否认。他喜欢她的风格,但是他也不会让还不成熟的她,毁了他辛辛苦苦组织的音乐季。
他说的有理有据,慕容没有再反对。
最终,那一年的音乐季,景自飒和她的乐团缺席了。音乐季如火如荼的时候,金子千看到报道,她带着乐团出访了。
骄傲的女子。
金子千对景自飒的评价,原本只是小范围内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竟然传了出去。
番外:金子千篇之《千寻,千与》(四)
他倒也不怕她听到那些话。就事论事,他并没说错什么;若是当着她的面,也许他只会把意见表达的更到位。
只不过后来就不断的有朋友调侃他,说景自飒是什么人啊,你不捧着就算了,还批评她。
也有人开他玩笑,说James想必是碰过一鼻子灰的。
金子千统统一笑置之。
他说没碰过,鼻子上没灰。
慕容说,那是你没得着机会。
金子千就说,什么没机会啊,怎会!
后来好几次,在不同的场合遇到过景自飒,只是没有搭话。
想到这个,金子千特地请了位老师专门教他普通话。严格来说,他要求的是学习北京话。那段时间,他偶尔会在清早起chuáng,跑到小饭馆儿去,叫一碗豆汁儿、来一个焦圈儿,学着老北京的架势,将那碗被慕容形容成馊了的刷锅水的豆汁儿喝光听一耳朵皇城根儿下老少爷们儿的京片子,他会觉得全身舒泰,一天的工作都有jīng神。
他母亲那阵子也是时常会上来,发现了他的这个怪癖,很是惊讶。特地跟着他一同去下了回馆子,也认真受不了豆汁儿那怪味。回了香港,还同他祖母抱怨。只是祖母很开心,说是难得现在的年轻人,像子千这样喝惯了咖啡的,懂得欣赏酸豆汁儿。只是他母亲更疑心他的动机。
他自然是不肯承认。虫
何况,那时也算不上什么动机。
但母亲和表姐一起有所密谋,母亲言谈里,似乎也是有暗示的,他只做听不懂。
他很快可以用带着京腔的普通话和人jiāo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京城浸yín了很久了。他蛮得意的。
隐隐约约的,是有那么一个念头,也还记得,所以羡慕,有一口漂亮的京片子的人。
学普通话,有阵子还是挺流行的。
那年庆典之后的招待会,很多重量级的人物参加。金子千陪在母亲身边,这口流利的普通话,竟然让他在众多cao着英文、粤语的人群里显得很出众。他有点儿得意,但是并不露出来。素日很是活泼开朗的样子,在那个场合也要更加收敛一些。
金子千中间离开了一会儿,再回去,看到金夫人正同两位长辈jiāo谈。其中一位,是泰和国际的容芷云,他自小便认识的;另一位年长男子,正是当日主宾之一,景和高。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即刻上前去。
金夫人看到他,示意他马上过去。
金子千微笑,得体的上前打招呼。
一开口,便令景和高点头,听得金夫人介绍这是谁,又点了点头,微笑着伸出手来,金子千双手握住那是一双厚实而绵软的手,温暖至极金子千忙问候。
我知道你!景和高点了一下金子千。
金子千惊讶。金夫人和容芷云也笑了,直问怎么回事。
景和高笑的有点儿神秘,只是摆着手,正要说什么,就有秘书来请他离开一下。景和高表示了一下歉意,就要离开,特意对金子千说:以后有机会见面的,我们再聊
金子千看着景和高急匆匆的离开招待会,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回头看到母亲略带疑惑的眼神,似是不方便这就追问缘由但一边的容芷云没有什么顾忌似的,挽了他母亲的手臂,笑着说没什么,对子千有印象没什么奇怪的,子千的千业文化,成长很快
金夫人应着,还是觉得不妥。
容芷云便笑了,也点着金子千,说:子千啊,想必你批评景自飒的言论,她父亲是上了心的。语气是半开玩笑的。
金夫人忙问是怎么回事。
金子千倒笑了。将前因后果跟母亲解释了一下。末了说:您说呢,不至于吧,这么小的事qíng他留意到母亲和容阿姨jiāo换了个眼神,笑道:那几句话,景小姐都未必放在心上。
容芷云只是笑。
金夫人想了想,也笑了,说:哎哟,那照这么讲,今晚的音乐会还是非去不可的了?
金子千笑着,说:您亲自鉴定。
金夫人点头,道:景夫人当年,一曲动香江,她女儿来演出,旁的不说,捧场是一定要捧的。更何况,你这个小子金夫人话没有说完,容芷云在一旁接口道:子千也是心直口快,瞧着景部长并没有怪他的意思,倒是很喜欢的样子。只是子千,你这口京片子,越来越地道了,我这个老北京,新词儿上还得请教你了。
金子千笑着,和容芷云聊了起来。从老北京的小吃、潘家园的淘宝大集、到佳士得的秋拍,听的金夫人一愣一愣的,直说钧一啊,我看你这几年生意做的倒不见得好,马上就成了京城混混儿了。
金夫人也会用了儿化音,金子千笑的十分开心。
金夫人后来再三的要他一起去听那场音乐会,他也再三的推脱。是真的有事qíng要处理,而且晚班的飞机,他要赶去慕尼黑。
他在飞机上刚坐稳,接到母亲的电话。电话里母亲就说,要他以后不要乱讲话,虽然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但景小姐的专业水准不容置疑。
他翻出两本书来,搁在面前的小桌上,摘了眼镜,揉着发酸的鼻梁。
他没和母亲说,他原本的意思,也不是说她的专业水准差,只是,她身边的座位上坐下一个女子,带着一股清凉的香气。他拉下了眼罩,又和母亲说了几句话,收线。路途遥远,他想先睡一觉。
听到一阵铃音,是《clairdelune》,很好听。他几乎以为是自己的手机,但不是,他已经关掉了手机,而且,他的手机铃音没那么清脆。
是身边女子的。但她没有接听。随即也应该是关掉了。
飞机起飞了。
她拿着座位上的电话,拨通了讲。
一开口,金子千浑身一震。
没错,就是一震。反正除了这个词,他暂时选不出来别的词汇,可以形容他当时全身的肌ròu被那一声清脆的嗨所触动时的反应。
景自飒。
他转了转手腕子,让自己放松一下。
听着她在电话里笑,说今晚的演出勉qiáng算成功。就是不知道之前批评她不懂得控制qíng绪的那个禄蛊在不在场。那边不知道是谁,说了句什么,她笑的厉害,但是并不放肆。只是说没关系,我并不是很在意,他说的也没错。
金子千在眼罩下的眼睛,仍是忍不住翻了翻。
禄蛊,她竟然叫他禄蛊。
她这个纨绔。
番外:金子千篇之《千寻,千与》(五)
他被自己冒出的这小气量的念头几乎逗乐了。纨绔,她算不算纨绔子弟?应该不算吧,到底还是有点儿真本领的。禄蛊?有朝一日熟了,他一定要问问,凭什么连他人都不识得,就已经定了他的xing?
他都懂得,一日不盖棺,一日不定论。
他笑了一下。
她许是觉得犯不上了解他这个人。
禄蛊
景自飒电话已经打完了,在他旁边的位子上,很安静。
他本来已有睡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搅和,睡意已经跑的无影无踪。听到她起身,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悉悉索索的,弄出一阵声响。因为看不见,听觉和嗅觉就更灵敏水汽氤氲的感觉,好似带着水雾回来的,味道,像是下过雨的青糙地。
他深吸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准备就这样一觉到慕尼黑了。
先生,麻烦您一下。景自飒的声音,几乎在他耳边。有点儿怪怪的,她的动静。
头等舱,他们俩的位子紧挨着;如果她不是跨了过道、对着那边的先生在讲话,那一定是对着他金子千这位先生的。
他是不能睡觉了。
金子千做起来,把眼罩推上去,适应光线用了几秒钟。抓起眼镜来戴上。
他对上的是景自飒那张敷了面膜的脸。冷不丁的看到,他手臂一软,差点儿叫出来立时就想起来,那个bào风雪的晚上,她藏在毛毯下的一对黑沉沉的眸子张了张嘴,呼出一口气。虫
她敷着面膜,他顶着眼罩。他们两个,都很够瞧的。
金子千缓过神来,一时有些啼笑皆非。
这女人。
谁在搞facial的时候,还要东拈西拈?
他目光落在景自飒的唇上。除了眼睛,就只有那儿曝露在洁白的面膜之外。他知道这会儿她其实是不能多说话,于是先开口。
四周暗暗的,只他们二位各开了一盏灯。其他人是早已休息了。他们说话的声音都极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