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力昭。他gān脆的回答。
邓力昭墨西哥那亮晶晶的有着飞鹰标志的打火机自飒吃着玉米卷时那心满意足的模样。她至今记得,自飒和力昭去美洲旅行回来后,那晒成了小麦色的脸上,开朗明丽的笑。她开玩笑,说一辈子吃不腻玉米卷。
一辈子景自飒,曾经,与邓力昭有关的一切,都用一辈子来定义。
咖自端有些发怔。
也难怪,他们能一进去就有位子。
我们坐的那个位子她喃喃的。
聆那是给我们留的。铁河说。
可想必有一个位子,要永久的留给一个叫做景自飒的女子吧。
那个位子,若是存心要留,不必在其他任何地方,只会在心里。
自端没有说出来。
开业多久了?她觉得不该往下问了,可还是忍不住问。
也没多久。铁河说。
自端忽然觉得心疼。有什么东西钻进心里来的那种疼。她想着刚刚自飒脸上的笑,想着金子千望住自飒的眼神,想着她的邓家四哥,托着一大盘冰激凌,哄她叫一声姐夫,想着邓家四哥
他不会在那里出现的。铁河声音平阔,听不出波澜。
他或许念念不忘,他或许苦苦纠缠,但是那个地方,邓力昭,他不会再去。那是,他埋了一个心愿的地方。
车子在高速路上平稳快速的行驶,路旁的风景往后掠去。
自端缩了缩手,指尖冰凉。
铁河发现,打开储物盒,抽了一条小毛毯出来给她。
睡一会儿吧。他说。
她看着窗外,隐隐的,大约知道他要往哪个方向走。柔软的毛毯给她深深的暖意,可手还是凉。
铁河伸手过来,握住了她的手。紧紧的,似是想把他身上的热度,都传给她。
自端的心,慢慢跳的缓下来。
鼻头在发酸。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段过往?
铁河没有告诉自端。
Aria,那是邓力昭想要向景自飒求婚的地方。邓力昭偷偷建了这样一个小小的城堡,给他最心爱的公主。
佟铁河也不知道,即便是没有那场变故,又究竟会不会有邓力昭设想的这一天?他那么爱着自飒,可他也从来没有停止过伤害她,用他永不停歇的追逐。
邓力昭,风一样的男人,若他曾经想过的永远,只会给景自飒。他没来得及、没有能够做到。
开业的那一天,只有他们两个人,坐在餐厅里,大厨把菜单上所有的菜式都上齐了,长条桌上,堆的满满的,都是。
他看着几乎堆了有三层高的食物,没食yù。只是抽着烟,看着邓力昭一样一样的吃过去,大口的吃。他们两个,那一天,滴酒未碰。比任何一天都清醒似的。
邓力昭吃到饱,吃到撑,吃到吐,吃到泪流满面为他过去了的爱qíng,为他将来的生活
他确定自己没有同qíng过邓力昭。
都是自己选择的。每一步,都是自己选的。再无奈、再为难,也都是自己选的。选的时候,已经知道什么对自己最重要;选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选的时候,已经想清楚不管后来如何,都要负担起来。
想起来,他也会觉得自己心狠。但他确实不同qíng邓力昭。就算力昭是他的朋友他的兄弟,他也不同qíng。不愿。
想得到,要失去。
得到,也失去。
若不想再失去,就牢牢的抓紧。
他不想,用一座空城,去祭奠,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
他看看自端。
此刻,她的手在他的手心里。
他松了一下手,给她把毯子拉好。细看她一眼。她呼吸均匀。天窗上的遮光帘合拢,不让刺目的光线打扰她,让她能安然入睡
他把车子停在了树林间。
自端还没有醒。
他轻轻的抚触着她的额头。
没有发热。
车内密闭xing好,没有杂音,听得清她的呼吸仍是均匀、顺畅,没有异常。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观察她的状态。
铁河轻手轻脚的下了车。车门在他身后吸入,无声无息。他倚在门边。林间的风从山上来,带着几分清冽和冷意。他仰头,阳光透过白杨树沙沙作响的树叶洒下来,细细碎碎的,四处光影斑驳,能听到远处的鸟叫声,不似清晨那般此起彼伏,cháo水似的,偶尔一声,配合着不远处的溪流声,轻音乐也似,能赶跑人心头的喧嚣和烦躁。
他点了一支烟。
这几日天气已经热了,站在yīn凉的林子里,还是觉得很凉慡。
他的目光逡巡在前面的这点方圆上凝了他无数心血的地方。从何时风生水起,他已经不记得,也用不着记得那些,但他总该记得自己最初的梦想是什么。心浮气躁的时候,他愿意来这里。现在,他带她来这里。
他吸着烟,一支接一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阳光越来越淡,chuī在身上的风开始变冷。
佟铁。他回头,她从车内出来了,这是哪儿啊?
自端戴上了眼镜。
刚睡起来,她有点儿冷。眼前的景色却让她愣了一下。
静静的山峦,密密的树林。林间有清风,风中有水声她深吸一口气,这空气似乎有一丝清甜的味道。
她往前走了两步。风把衣服chuī的贴在了身上,有点儿凉。她顾不得凉只看到这景色,她便已经觉得神清气慡,前面好像有什么在吸引她,她只想往前去。
眼前一条木栈道,穿过树林,搭过了一道窄窄的河道,再往前看,便是青瓦白墙很大的一片宅邸。在这宁谧的野外山间,依山傍水,随势而建的宅邸,只一眼看过去,便令人为之气气夺。
这是哪儿?她走着,踏上了木栈道,问他。
佟铁河追上去,把那条薄毛毯给她裹在了身上,看到她眼里毫不掩饰的喜欢。
嗯,她喜欢这里。
就站在木桥上,他从背后拥住了她。
正文 第十二章 纸与墨的流丽 (五)
阿端。
他的胸膛,贴着她的背,隔着薄薄的毛毯,她能感受到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似的。
嗯。她的目光,落在河面上,河水清澈透明,偶尔有树叶随风落下,被河水轻轻的托着,往下游去了。水声清凌凌的,好听极了。她叹了口气,佟铁,你哪里想来,寻这么一处安逸的所在?
她喜欢这样安静的环境。有山,有水,有树木安静的,远离尘嚣。
咖阿端。他再叫她。
嗯。她答应着。心神都在这意外而至的景上,没听出他声音里的异样。只当他,今天是给她寻找一个能让她放松的地方。
我们进去吧。他没有多说话。外面虽然也不见得有多凉,他总不愿她在这风口上chuī。
聆哎?她倒是很想进去一探究竟。
他笑了下。
她穿着薄底的鞋子,走下木桥,踏上青石板路,一软一硬,一暖一凉,她抬眼看去,已见院内修竹,高过了围墙,雪白的墙壁,青色的砖瓦,碧绿的竹子,蔚蓝的天空,眼前画面,甚美。
门前两只高大的石狮子,她细看了一会儿,才说:北派的。
他点头,免得水土不服。
知道他在开玩笑,她皱了下鼻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这打扮,想必不伦不类,还裹了条毛毯他看出她的想法,说:主人还没回家,想必也不会见怪。
她嗯了一声。
跟着他踏上门前高大的石阶,看着他推门。他那么高大,站在这黑漆大门前,人立即显得小了似的。听得黑漆大门吱呀呀一声,拖着长音向两边敞开,她微微扬起下巴,眼前一亮,看到了门内的照壁上,大约是一人高的一个福字,书写的饱满而喜气她辨着字迹这是她熟悉的字迹。
心就一跳。
佟铁河推开了门,站在那儿等她上台阶。
九级台阶,她上的也慢。好像要数清楚步子,好像要看清楚前面的每一分。
他不急,等着她。但见她看到福字时一瞬间的惊奇,他唇边挂了一丝笑意。果然,她的目光四下流转,终于,停在了门边的木牌上。
故园一十九号。自端念出来。
故园这里是,故园。
她来过。
飒飒说,阿端你老公去年最轰动的项目,就是故园。
陈北说,公司盯了这个项目有七八年之久;佟总自己还参与设计了。
她还记得她在如闪电般掠过车窗的密林中,看到过一两个建筑的一角,还有飒飒那黑水晶她想过故园的建筑会不会都是那么的后现代;也想过兴许会有一两个,属于他所最爱的纯粹的中式,但是没想到真的会有。
难道,这个,就是他的手笔?
她踩着脚下坚实的石阶,走到他身边,看着门内那个福字,她轻声问:爷爷题的?
他点头。
她心里便明白了。
绕过照壁,抬眼看去,是满目修竹。
自端辨认着,这竹子名为金镶玉。一阵风过,chuī的竹叶响动,她伸出手去,摸着叶梢,边走,吻着她的手指尖了。石径蜿蜒曲折,穿行竹林之间,走了一段,面前出现了一个月dòng门,铁河扣住门上的铜环,推开来,自端跟着他迈步进去,里面是另一进院落上房廊下垂着紫藤,庭院里搭着葡萄架,架下有石桌,还有黑陶的金鱼缸她瞅着,这儿倒没有什么稀奇之处,原是她自小看惯了的设置。只一派宁谧安然,再熟悉不过。倒是看见那只金鱼缸,让她想起幼时家中养的莲花哦。
耳边听他低声说:这儿没什么好看的,跟我来。
他牵着她的手,走西边廊子出去。回身给她裹一下薄毯。
热。走了这许久,她身上早就暖过来了。还裹着这薄毯。
看闪了风。他只是不准。天色渐暗,有点儿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