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潇微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坚定开口:当然能!
路子谦勉力一笑,似是请求:我想听她叫我爸爸。
他的气息有点急促,嘴唇gān裂,面上有点cháo红,萧潇这才发现,这么凉的天气,他的手却烫得如同炭火一般,她心中一惊,伸手去触他的额头,面上顿时骇然。
路子谦,你发烧了知不知道?
路子谦有些固执,握着萧潇的手,只是低低陈述:我想听她叫我爸爸。他的语气虽虚弱,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这个男人执拗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萧潇忽然觉得自己是挖了个坑,本来打算拿来埋人的,结果自己先吭哧吭哧跳了进去,真是哭笑不得。只得诺诺应着,一面想要扶着他起来。
子谦,我们去医院好吗?
路子谦摇摇头,坚定吐出一句话:她要叫我爸爸!
好~叫爸爸,等你病好了我就带她来找你。萧潇没好气地哄着。
他莞尔一笑,突然凑近萧潇,孩子气嘟囔一声:你不准欺负我看不见。
萧潇一肚子的气,在这句话中完全消失殆尽,只轻轻应了一句:不欺负你。
他的神色微微一松,歪了歪头,似乎是已经将体力用尽,身体向前拱着,面上有痛楚滑过。萧潇仔细端详,顺着他抚着肚子的手方位摸去,在摸到一处僵硬后终于拧眉爆发。
路子谦,你还要不要命了?!
而被吼的那个人,显然是烧得有些糊涂了,只是紧紧抓着她的手,露出一个虚弱的夹杂着难掩的痛楚。
萧潇,不去医院,我们回家。他顿了顿,将萧潇的手抓得更紧,似乎是怕她逃走一般,喃喃道:你如果再走了,我要去哪里找你。我看不到啊
萧潇背过身去,一瞬间,泪盈于睫。
分割线
苏紫端着茶杯进卧室的时候,萧潇正坐在chuáng边,一脸沉静,盯着点滴瓶发呆。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将茶杯递给她,轻轻道:喝杯水吧,杜医生都看过了,应该不会有大碍。
萧潇回神,没有接茶杯,将点滴速度调慢了些,再将被角都也细心地掖好,这才转头看向苏紫,接过水杯,轻轻抿了一口,缓缓开口:她还在?
苏紫轻哼了一声,笑道:还真是个倔qiáng的孩子,我都旁敲侧击好一会儿,就是不肯走,说是不放心表哥,一定要看到他醒来。
萧潇微微一笑,低头看看手中的杯子,幽幽道:果真痴qíng,她既然要进来,就让她进来好了。
苏紫一愣,这么好说话?可不像是萧潇一贯的作风啊。抬眼看去,萧潇的目光正落在路子谦chuáng头那副巨大的照片上,心中顿时了然。
我去厨房看看。萧潇淡淡开口,随即转身出门,竟然一点留恋都没有。
狠心的女人,苏紫在心底啐了一声,往chuáng上看了两眼,路子谦烧得满脸通红,眉头紧蹙,显然并不是特别好受。她叹了口气,喃喃道:表哥,你可千万要记得表妹的好啊。说完,也跟着大步走出了卧室。
秦绶景坐在客厅,看到萧潇出来的时候,慌忙起身问道:教授,怎么样?
萧潇看了她一眼,冷冷问道:听说你是他的助理?
秦绶景虽不明白她的意思,还是点点了头。
你知道他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吗?萧潇的话音是清清冷冷的,在小小的客厅里回dàng,有股迫人的沉重感,bī着秦绶景点了头,连一个是字都很难发出。
很好。萧潇看着她承认,唇角微微一勾,眼底却未见有丝毫笑意,她说得很慢,咬字却极为清晰,气势迫人。
你身为一个助理,知道自己的上司犯了严重的胃病,发着39度半的高烧,非但不阻止,还让他超负荷工作?你觉得你的职责尽到了吗?
我秦绶景张张嘴,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行了行了,表哥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冲人家小姑娘发什么火呀?更何况,哪会有什么超负荷工作呀,不过就是多开了几个无聊的会议嘛。苏紫走出来,推了推萧潇,不紧不慢地打着圆场,朝秦绶景笑笑:不好意思,我表嫂就是这个脾气。
表嫂?
萧潇身体一僵,秦绶景更是一脸不可置信。
苏紫却恐怕还嫌不够乱一般,笑眯眯地对着秦绶景道:看你应该也是我表哥的学生,叫表嫂一声师母也是应当的。
阿紫萧潇出言,狠狠剜了一眼苏紫。苏紫却当没看见一般,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道:诶,你不是要看教授吗?他睡着了,你进去轻着点,别发出去奇奇怪怪的声音哦。
秦绶景看来是根本不信苏紫的话,快步往卧室方向走去,小心翼翼地扭了门把手,然后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怎么?不高兴了?苏紫上前一步,笑着问道。
萧潇横了她一眼,哼道:你少添乱。
苏紫微微笑:你都答应安安认爸爸了,我又哪里乱说话?
萧潇沉了语气,有种不同寻常的执拗:我说过我不再纠结往事,但不代表,我原谅了他。更别说复合了。
苏紫默了须臾,无奈问道:也许很多事qíng不是你想的那样糟糕,更有可能是误会呢?
那就等真相出来那天吧。萧潇淡淡开口,随即又道,你放心,我会给彼此足够的时间。
那就够了。苏紫眼睛一亮,笑得狡黠,我去看看小助理。
她知道萧潇不是圣母,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极不容易了。反正只要有戏就好,眼前还是解决那个满心花痴的小助理为妙。她推开卧室的门,就看到秦绶景对着chuáng头那幅照片发怔,面色灰败。
那是一幅巨大的单人照。
照片里的女生,一袭白色长裙,在乡间小路,回眸一笑,仿若仙子。
她是萧潇。
Chapter 17 病中
题记:很多东西,需要自己独自吞咽,别人是看不见的。
路子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早晨。
秋日的太阳暖暖的,透过窗户落到chuáng上,如小手,轻轻抚摸他的面庞,舒适,惬意。他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缓缓醒来。
他出事以后,身体差了不少,睡眠质量也极差,每天至多睡五六个小时,那已经是极好的了。虽说这次是吃了药打了针的效果,但能睡的这么沉,一夜无梦,也是难得事。睁开眼,虽然眼前还是茫茫然灰蒙一片,但是尚能感受到阳光,对自己而言,并非如全盲一般分不清白昼和黑夜,也该是不幸中的幸事了。
他伸手在chuáng头柜摸索,手机,手表,台灯,还有那盏熟悉的复古花型台灯,是在自己熟悉的公寓里,心底微微吁了一口气,但随之却眉头蹙起,心底有极大的落寞升起。
萧潇不在。
他掀开被子,熟络地走到chuáng边,打开窗户,沉默阖眼,让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中,企图让这微弱的暖意来消化心中的落寞。
萧潇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巧看到这副qíng形,面色一沉,大步走到路子谦身边,将窗户关上,这才斥道:你才刚好了点,再chuī风着了凉怎么办?
路子谦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勉力一笑,gāngān问道:你怎么在这?他自然不会发现,他的语气是有多惊喜,那原本寂寥的神qíng,已经完全消释。
果然是烧得稀里糊涂了,是谁不肯去医院非要回公寓?还死拽 着不让我走的?萧潇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随即发现自己这么做是白搭,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看不到嘛。
路子谦有些尴尬,只笑笑道谢:麻烦你了。
萧潇不置可否的撇撇嘴,踮起脚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眉头才稍稍下了一点。
烧应该是退了。她轻轻咕哝了一声,随即打量了他一下,拉着他往洗手间走去,在洗手间门口将他一推,开口道,出了一身臭汗,快进去洗洗,洗完出来吃早饭。语气虽是嫌弃的,却带了些许亲昵。
路子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进了洗手间,然后便听见一声关门声,想必是已经出去了。路子谦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慢慢朝淋浴走去。
这种久违的温馨感,如一股暖流,缓缓注入了他本已gān涸的心。
路子谦出来的时候,萧潇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动静转头,还是稍微愣了愣,惊艳了一把。
他穿着贴身的浅蓝色棉质家居服,将他整个人看起来亲近许多,刚洗过的头发湿濡濡的,似乎还带着些湿气,脸色依旧有些苍白,面露微笑,长眉舒展,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喜意,神态沉静,整个人透露着他这个年龄该有的沉稳和成熟。偏偏那对墨色的眸子微张,因失去了焦距而显得有些茫然,和这病态的苍白与虚弱到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稍微胧和清新,带了几分孩子的稚气,惹人心疼。
妖孽。
萧潇在心底默默地补了一句,放下手中的遥控器,缓缓站了起来,开口说道:动作倒是挺快。
路子谦笑笑,闭眼用力嗅了嗅,略略带了夸张地说:好香啊,诱得我肚子里的馋虫都爬出来了。
你别高兴太早,你现在可不能吃乱七八糟的东西。萧潇毫不留qíng地泼了他一头冷水,上前就牵着他的手,将他引至餐桌前坐下,然后才道,我炖了jī丝粥,这个应当是比较好消化的。你等等,我去厨房拿。说完,便利落转身,往厨房走去。
这一系列的举动其实是非常短暂的,但路子谦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容。若是熟悉路子谦的家人或者小助理秦绶景在的话,估计会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自尊心极qiáng的路少路教授,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是绝对绝对不会让旁人为自己引路的。而如今,在他自己最最熟悉的公寓中,竟然笑着任由萧潇将为他引路安置。
喏,你左手边的就是jī丝粥,汤匙放在你右手边,粥一直在锅里温着,你喝的时候仔细趟。萧潇的嗓音一直不高,温温和和的,但她语速放得很慢,吐字也很清晰,似乎生怕他没听清楚。一边说着,手上动作也一直没停下,拉过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拿过jī蛋,在桌上轻轻翻滚着敲碎,细致地剥着蛋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