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冰面下水温不低,程晋衡并没有严重冻伤,加上他又年轻,很快就被推出了手术室。
病房里,众人坐了一会儿就嚷嚷着走了。他们故意要留点时间给傅蕾,让她和程晋衡单独说说话。
你今天可真吓死我了。傅蕾咬着嘴唇,想起冰场上那一幕,仍是心有余悸。程晋衡淡淡一笑:我这人虽没有什么优点,还不至于见死不救。你也太逞qiáng了,万一傅蕾想了想,还是说不出那个万一。
程晋衡见病房里忽然只剩他们两人,有点尴尬,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傅蕾看着他,温柔的一笑:我看你是想学罗盛教。我没想那么多。傅蕾嘴角一抿:真让人担心。她主动伸手去握程晋衡的手,程晋衡心里一惊,却也不愿松开她的手。两人默默的对视了一会儿,谁也没说出那句话。
这些天我想了想,你说得对,我们现在的生活其实挺没意思的,我决定跟你学俄语,多看些书。程晋衡主动跟傅蕾说起他的想法。傅蕾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目光,调侃道:借用你的话,这个国家不会永远这样,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多学点知识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嗯,傅阳也老这么说,知识使人眼界开阔,变得理xing。总有一天,这个国家会从这种疯狂状态中停歇,到那个时候,人们会逐渐认识到什么才是当务之急。程晋衡想起之前那些无所事事的日子,心里颇有感触。
傅蕾向他淡淡的笑,握了下他的手:人有的时候太理xing了也会不可爱,就像今天,没有一个人跳进水里救人,只有你不顾生命危险,我当时就觉得,社会还是需要你这样的人。
程晋衡被她一夸,有点不好意思,想起这几年跟着一群人到处打架斗殴,间接害死了一条人命,心里就说不出的压抑。
傅蕾见他qíng绪忽然消沉,关切的问:你怎么了,想什么?没什么。程晋衡掩饰的说。他不敢告诉傅蕾,他和傅阳他们这几年gān过多少出格的事。傅蕾像是个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公主,她是高高在上的。
傅蕾见他不出声,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侧过脸玩弄着辫梢。她的肤色很白,鹅蛋脸清清慡慡,柳叶弯眉、目如秋水,比电影里那些女演员还好看,程晋衡看着她,有些痴了。
他们在一起七年,其间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倒台、□结束,冤假错案陆续被平反,持续动dàng了十年的社会开始渐渐稳定,新一轮的拨乱反正逐渐展开。
一九八零年初chūn,程晋衡从所在部队回北京来探亲。这是他参军的第五个年头,职务一升再升,已经是营级gān部。
他的父母已经平反回到北京,恢复了原先的待遇,一家人团聚的时候,只缺了陈建军。你哥还有一年就可以调回来了。上头答应你爸爸,无论如何也要解决这件事。程母欣慰的告诉二儿子。
二哥,你什么时候调回来啊,前两天我遇到傅姐,还跟她说起你。人家都等你这么多年了,你也不赶快和人家把婚事办了。我听说,追她的人可多了。程珊珊向程晋衡报怨的说。傅蕾前一年夏天被保送进了国防大学,前途无限。
程晋衡只是笑笑:边境现在还在打仗,我哪有时间结婚。中越战争,七九年开始,不知何时能结束,他随时都有可能牺牲在战场上,他怎么能在这时候和傅蕾结婚。
莫斯科餐厅的聚会,只剩下四个人,傅阳去了美国,何军南下深圳做生意,段宁子嫁给一个外jiāo官,也不在国内。张援朝、梁国庆凭着家里过硬的关系,都进了大机关,只有程晋衡还是默默无闻的当着兵。
四人说起往事,皆是感慨万千。我说你俩也该把事儿给办了,这都八十年代了,你俩还耗着哪,我大儿子都满地跑了。梁国庆早结了婚,对当年追求傅蕾的事已经忘得差不多。
程晋衡没有答话,傅蕾看他一眼,心里失落不已。他好不容易回来探亲一次,连句亲密的话也没和她说过。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这个人,一直就是这样,寡言少语。
我们都没急,你急什么。傅蕾见程晋衡不说话,只得替他搭茬。张援朝看出她qíng绪不大好,扯了些别的,总算把这个话题岔开了。
晚上,程晋衡送傅蕾回家,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傅蕾余光打量他,几年军旅生涯,他变黑了,脸上稚气不再,身姿比先前英挺的多,走路的样子一看就是军人。
傅蕾迟疑片刻,主动问他:我听珊珊说建军哥明年就能调回北京了,你什么时候回来?近期我不打算调回来。程晋衡终于开口。
你说什么?傅蕾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追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有没有想过两人的将来。我是个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保家卫国,现在南疆正在打仗,我怎么能这时候回来。程晋衡的梦想是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可你为我想过没有?我都等你这么多年了。傅蕾终于忍不住了。然而有什么办法,尽管这个人又古板、又木讷,不解风qíng,可谁叫她除了他谁都不爱。只是,他好歹也该表个态,不要让她总是苦等,却看不到未来。
蕾蕾,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觉得我是那种注定要一辈子为某种事业献身的人,我不可能有很多làng漫的qíng怀,因此在你眼里,你可能会觉得我迟钝,对我有所不满,可我还是想告诉你,这些年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程晋衡停在那里,看着傅蕾的眼睛。
所以呢?傅蕾深知他个xing,知道他这话只是为了要引出下面更深的一番话。我不可能像你哥哥那样安心做学问,当个大学教授不是我的梦想。你想要的那种闲适生活,我也不可能带给你。让你跟着我受苦受委屈,我又于心不忍。我们分手吧,我不想再耽误你七年。程晋衡硬起心肠道。
他们都出身在军人家庭,做一个军人的妻子有多苦,他们都很了解。傅蕾过惯了优越的生活,嫁给他,他们只能长期两地分居,除非他从南疆调回来,或者她随军。
程晋衡,你混蛋!傅蕾被他这些话气得眼泪直流。程晋衡qiáng忍心痛,无言的转身而去。他心里的痛,一点也不比她少。每次他在越南战场的枪林弹雨里死里逃生,他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傅蕾还在等他,他不能就这么死了。然而,他永远也不知道自己下回还会不会这么幸运。这次回京,他就是想给她一个jiāo代,把两人之间早该了结的关系了结了。
傅蕾站在原地,泪如泉涌,心痛如刀绞。他怎么能说出这么无qíng的话,七年的感qíng,他一句分手就想了结?一股倔qiáng之意从傅蕾心底油然而生,程晋衡,你给我等着!
几天后,程家人去火车站送程晋衡回部队,程母眼圈儿红红的,拉着儿子的手,舍不得让他走。程珊珊也站在一旁抽泣。他这一去,不知道又是几年才能回来。
傅蕾来了,穿着件红毛衣。在那个普遍还是黑白灰的年代,她的穿着在人群中很是显眼。傅蕾不顾别人的目光,径直走到程晋衡面前站着。
你怎么来了?众人面前,程晋衡有些尴尬。程珊珊在一旁抹着眼泪向他挤眉弄眼。傅蕾吸了口气,从随身的挎包里取出一封信,jiāo给他:这是结婚报告,我替你写好了,你去jiāo给你们部队领导,他是我爸的老部下,他要是不答应,我就到你们团部去。
程晋衡愣在那里,傅蕾眼睛红肿,像是哭过,此时再次抽泣着:别说七年,就算是七十年,我也等。你是生、是死,我都认了,但是你别想甩了我。程晋衡见她委屈的看着他哭,心里动容,紧紧的抱住她。程珊珊看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睛,和弟弟面面相觑。
八十年代初,人们还很保守,很少有人敢在公开场合搂搂抱抱。可是她又很羡慕傅蕾,觉得她哥哥是个真正的男子汉。不像她那个傻不拉叽的男朋友,有人在的时候连牵她的手都不好意思。
火车开走了,傅蕾和程家人站在原地,看着火车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傅蕾抹去脸上的泪水,扶着长期在江西劳作、腿脚已经有些不便的程母,一家人离开了站台。
程晋衡,你敢不好好地活着回来,我就敢豁出命去陪你。傅蕾在心里默念,忽然又想起他们初见那一年,在莫斯科餐厅里,那个意气奋发的少年。他那时就喜欢跟人茬架,这么些年一点儿也没变,茬架都茬到外国去了。将来有了孩子,但愿不要像他。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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