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的羊角宫灯七零八落, 有些黑。
青九能夜视, 认出了人,于是匆匆而去, 将木伞撑在主子头上。
“怎么回事?”慕容拓眉眼有些冷,脚下不停, 朝偏院走去。
“戌时如往常一样沐浴睡下了,但睡下没多久就梦魇, 一直哭。”
“没有点安神香吗?那香是药香, 可以每日使用。”
“点了……不过不知怎的, 今晚的安神香熄了,后来屋里就响起了惊呼和哭声,春妞进去哄了很久也不见好转。”
青九现在只是二等宫女,按照规矩不能随随便便进屋,她怕引人怀疑所以就没进去。具体的也不是很清楚。主子让她细无巨细都要汇报,于是她就照例每日一封书信,没想到主子却来了。
她赶紧迷晕了春妞,方便主子来。
慕容拓听到这里, 脚步稍有停顿,“这儿的雷声大吗?”今晚有雷,但他那边听着倒是不大。
“很大。”
那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害怕打雷。”
以前偶尔有冬雷,她每次都吓得抖着身子往他怀里钻。
屋内稍微比外面亮堂些,角落里的缠枝烛灯润润的,窗格子旁的安神香重新点着,屋子里有一丝淡淡的药香。
转过仕女图粉彩屏风,胭脂色的床帐未放,榻上一目了然。
女人微微蜷在锦被里,内衬的襦裙随意拢着,青丝凌乱的散在小枕上。
看得出刚刚哭过,如今虽然睡着了,但巴掌大的小脸泪痕未干,杏眸瞌闭,弯翘的睫毛上还盈着泪珠。
委屈巴巴的好不可怜。
眸子里闪过怜惜,还有一丝抱歉,慕容拓来到床边,低头,亲了亲女人睫上的泪珠,动作温柔。
他的乖乖,都哭了大半夜了。
眼睫颤动,榻上的女人突然嘤咛了一声,似是要醒了。
醒了就醒了吧,慕容拓现在也不打算瞒着女人了。以前他之所以瞒着,是因为他想让小娇花一直生活在平静安稳的环境里,不受外面风吹雨淋的半分侵扰。只等他将路铺平,然后了接她。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残暴血腥的一面,因为女人喜欢温温润润的男人。
但,不管女人喜不喜欢,那才是真正的他,全面的他。
他得让女人知道,他原本就不是温润的人。
不过宋楚并没有醒来。
过了一会儿,
小小的翻了个身,
“呜…”呜咽了一声,像受了伤的小兽呜呜的叫。
慕容拓听在耳朵里,心里软得一榻糊涂。
他轻轻贴了贴女人的侧脸,而后小心翼翼的上了榻,躺在女人的身边,环住她安抚的顺了顺她的背。
女人这般惹人心疼的小模样,让慕容拓懊恼了几分,他之前的打算全错了。
当时事出突然来不及告诉她,事后又有些事给耽搁了 ,让她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女人得有多伤心啊,据说当时还冲进了火了。
傻乖乖。
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他要怎么办?
不敢想。
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他搂得紧了一些。
身旁熟悉的气息环绕在身边,像以前无数个夜里一样,宋楚靠近了些,然后拱进了男人怀里。伸出小手,软软的搭在了他的胸膛上。
呼吸渐渐平缓,眉目舒展,似是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淡淡的檀香,但,是他。
眼眶渐渐湿润了。
即使她现在没有睁开眼睛看这个男人的长相,但之前都那么亲密过,宋楚哪里还认不出他。
牙齿咬着下唇,小手紧紧拽着胸膛的缎面,生怕一松手,人就会不见了。
大坏蛋,骗我。
呜呜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
景国的三皇子来访周国,意图很明显,就是想娶周国的宝华公主。
对此,杨贵妃和朱秉正自然乐见其成。之前没争赢太子,让他娶了景国的朝阳公主,但如今朝阳公主已薨,相当于太子和景国已经没了关系。而眼下,宝华嫁与三皇子,那不就是他们强强联合吗?
再好不过!
杨贵妃一派很满意,但宝华可不乐意,拦着母妃不让她去找父皇认下此事。
“母妃!儿臣不想嫁。”朱悠悠抱着母妃撒娇,想要打消母妃的决定。
不过杨贵妃却不为所动,
“瞎说什么?那景国的三皇子实力不容小觑,嫁了他,以后正儿就能因此借到势。”
朱悠悠听到这里楞了楞,她刚刚以为母妃会说,三皇子实力不容小觑,你嫁了他,便是王妃,以后便是皇后,母仪天下。但没想到,母妃话里话外,想的都是皇兄。
仿佛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往日母妃对自己的冷落也一点点袭来。朱悠悠有些心凉。她质问母妃,
“为什么都是皇兄,你做的事为什么都是为了皇兄?”
杨贵妃自然注意到了女儿脸色不好,但她也没那么多心思过多关注,乜了一眼,“不为了他,还能为了你?你要是哪天有资格去争那皇位,母妃自然也会做什么都考虑你。”
“皇位皇位,什么都为了皇位!没有皇位难道会死吗?”
“会!”
杨贵妃这会儿突然变得凝重起来,“自古以来,有哪个失败的皇子过得好?你看看你父皇那些兄弟,现在哪个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