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喜乐被外面的雨声吵醒,梅雨季节,N市总是很cháo湿。她穿着拖鞋往厨房走,准备倒杯水喝。路过林浩初的房间,听到里面有细微的声响,窸窸窣窣,听不太清楚,喜乐站在门口,忽然惊觉,cháo湿的天气,林浩初的腿伤肯定发作了。喜乐敲了敲林浩初的门,不出意料的没人应声,喜乐找了钥匙直接开门进去。
林浩初背对着门侧躺在chuáng上,听到喜乐的脚步声,他紧咬住牙关,不再发出任何声音。
喜乐绕到chuáng侧,她也不说话,直接拉开他被子的一角,慢慢卷起他睡衣的裤腿,林浩初的腿缩了一下,喜乐伸手按住他,轻轻的开始按压他的右腿,娴熟的按摩技巧,动作很轻柔。林浩初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
他撑起身子看着坐在chuáng边的她,看了一会,他问她:你学过这个?
喜乐低着头,手里的动作没有停顿,嗯,这几天我正好有空就找了个老中医去学,他还教了我很多,xué道按摩啊什么的。说完喜乐抬起头看他,眼里有些晶莹发亮,改天试试?
林浩初沉默,什么也没有说。
喜乐按了一会,还难受吗?
林浩初摇了摇头。
喜乐冲他笑,那个医生还给了我个药方,都是些中药,每天晚上泡泡脚,对神经有好处,这段时间你会比较没那么难受。
林浩初依旧沉默。
按了很久,喜乐的手指都有些酸了,林浩初开口说,累吗?你去睡吧,我好多了。
喜乐揉了揉自己的手,看来我还得多练练,这么会儿就不行了。
林浩初拉下被子盖住自己的腿,他背对着喜乐躺下去,低低的说了声晚安。
看着他宽厚的脊背,喜乐心里却无比的安宁,至少他没再抗拒了。她低下头微微一笑,轻声的走到门口,替他关了灯,带上房门。
第二天下班的时候,林浩初的车还没拐进停车场就看到喜乐从林浩言的车上下来,两人站在门口说了很久的话,喜乐很高兴的样子,微笑着默默站在林浩言身边听着他在说什么。看了眼他们,林浩初面无表qíng的打了方向盘直接驶进了地下停车场。刚走出电梯就看到喜乐正在开门。
你回来了?喜乐看到突然出现的林浩初很惊喜。
林浩初只简单的嗯了一声,就跟着她进屋了。
喜乐没太在意,换了鞋,正准备进卧室换衣服做饭,林浩初忽然开口喊住了她,秦喜乐。
嗯?喜乐转过身,这才发现林浩初脸色似乎不太好,和外面yīn沉的天色有一拼。
你这段时间经常去林家?林浩初松了松领带,话是对着喜乐说的,却没在看她,眼神闪烁,似乎在努力回避着什么。
喜乐一怔,然后有些忐忑的看了看他,嗯。
林浩初眼神变得越发yīn郁,他坐在沙发上,双腿jiāo叠,为什么?
喜乐有些无措的低下头嗫嚅着,我
林浩初勾起唇角笑了笑,你好像和浩言很谈得来。
喜乐愣了一下,恍然抬头,这跟浩言有什么关系?
林浩初只是看着她,不说话,脸上也不再有任何表qíng。
喜乐走到他身边坐下,你误会了,我去林家是因为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浩初打断了,他有些bào躁,但又好像在刻意压抑,秦喜乐,在你眼里,我和浩言,谁比较好?
喜乐皱着眉,被他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有些懵,林浩初,你怎么了?
林浩初脸色很不好,呼吸也有些轻微的急促,你是不是也觉得浩言比较好?
喜乐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了,你们俩不一样,各有各的优点,为什么要一起比较。
林浩初忽然讥诮的笑笑,那就是还是他好了?
喜乐的眉皱得越发的紧,我不明白你怎么了,好奇怪。说完就准备起身往卧室去,不想再跟他纠缠这个问题。
林浩初拽住她的胳膊,一用力就把她扯回了沙发上,喜乐头撞在了沙发扶手上,发出一声闷响,她疼得紧闭上了眼,刚一睁开眼就被眼前的林浩初吓到了,他的眼里是满满的怒意,眸间附上了一层yīn霾,她往沙发角落挪了挪,林浩初,你怎么了?
林浩初紧紧的蹙着眉,看着喜乐的眼有些泛红,他bào躁的揪了揪自己的头发,说出的话支离破碎,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我回房间冷静下。他的脚步不稳,踉跄了下,马上就奔回了房间,紧紧的锁住了房门。
喜乐被这样反常的他吓到了,她跑到卧室门口,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摔东西的声响,她用力的拍打着门板,林浩初,你怎么了?里面摔东西的声音停止了,瞬间变得很安静,安静的没有一点声响。
喜乐站在门外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跑到沙发那找到林浩初的手机,开始拨号,喂,吴秘书,我是秦喜乐。你现在能来一下吗?林浩初好像出了点问题。
吴秘书在那边顿了下,试探xing的开口,他发脾气了?
喜乐脑子一懵,是,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吴秘书连忙急急的穿着外套,你就呆在门口,别进去,也别打扰他,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喜乐呆呆的站在门口,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太阳xué突突的跳。等了一会,门铃响起,她连忙跑去开门,打开门就看到吴秘书和一个穿黑色套装的女人站在门口。吴秘书一进屋就直接往林浩初的卧室去,他安抚喜乐,别担心。
吴秘书拿了钥匙打开林浩初的房间,那个女人一起进了屋,一进屋只看到满室láng藉,满地都是摔得粉碎的玻璃和瓷器,甚至连枕头里面的丝绒都被扯破洒落一地。林浩初靠着chuáng沿坐在地上,头埋在膝盖间,身上的衬衫有些发皱,喜乐被这样的场景吓蒙了,呆立在原地。
那个女人走到林浩初跟前,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轻抚他的脊背,浩初,没事了,深呼吸。
林浩初闻言抬起头看了看她,没有说话,眼神涣散。
吴秘书走过来,示意喜乐一起出了房间,带上门,吴秘书轻轻拍了拍喜乐的肩膀,被吓到了?
喜乐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吴秘书,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吴秘书思忖片刻,之前,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喜乐想了想,好像没有啊,只是一进屋他就开始奇奇怪怪的,问我究竟是他好还是浩言好。
林浩言?吴秘书诧异,林书记看到你们在一起?
喜乐连忙解释,我们只是偶然遇到的。
吴秘书无奈的笑了笑,难怪。他沉默了下,这些事本来应该林书记自己跟你说的,但是,看现在的qíng况,我不说对你似乎不太好。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声音很低,林书记他不是他父亲的亲生儿子。说得明白点,他是不姓林的。
喜乐瞪大眼,虽然知道林浩初和林家关系糟糕,但没想到会是这样,她呆呆的看着吴秘书的嘴一张一合。
林书记,吴秘书抬手推了推眼镜,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是叶鸿的亲生儿子,但他生父不是林慕锦。
喜乐越发晕了,那为什么林浩初和他妈妈似乎关系很糟糕,反而和他爸爸还能正常相处?
吴秘书沉默着,脸上有些挣扎的迹象,喜乐紧张的看着他,吴秘书,你告诉我好吗?我真的很想知道,我很担心他。
吴秘书注视着喜乐,他轻叹口气,叶鸿在嫁给林慕锦之前,出了点意外,被人qiáng。bào了。之后,生下了林书记。她对林书记有些芥蒂。林书记从小就没有得到过母爱,他是被家里的下人带大的,他母亲一直很介意林书记的存在。
吴秘书看了看已经完全傻了的喜乐,他垂下眼睑,叶鸿后来和林慕锦生下了林浩言,林浩言成了天之骄子,整个林家都宠他。尤其是叶鸿。我想,在林书记心里,他是很羡慕林浩言的。反之,他也很在意林浩言。尤其,林家上下,似乎都不太认可林书记是林家的人,多少都有些排挤他。
喜乐的心一阵酸涩,回想起上次林浩初说的,在林家,他不过就是个陪衬品。她无法想象,林浩初那样骄傲自负的一个人,三十一年的人生,亲生母亲就在身边,却得不到一个关爱的眼神,一声溺爱的话语,他该是有多难过。
温柔
吴秘书低沉的声线里似乎也染上了些忧伤,尤其林书记腿伤以后,他就彻底的垮掉了。没了以前的傲骨,林浩言现在又事业有成,年轻有为,成了林家的骄傲,这对林书记来说,多少也是一种刺激吧。
喜乐忽然有些内疚,她无力的靠着墙壁,吴秘书,林浩初的腿是怎么伤的?
吴秘书正想回答,门忽然开了,那个女人走了出来,她走到喜乐身边,对喜乐笑了笑,伸出手,你好,我是林浩初的心理医生,江一宁。
喜乐伸手与她相握,你好,我是秦喜乐。她看了看依旧紧闭着的房门,林浩初他没事了吧?
江一宁若有所思的看了会喜乐,现在没事了。但是他已经有三年没这样了,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吴秘书看了看已经内疚得垂下头的喜乐,他对江一宁说,喜乐都跟我说了,咱们路上说吧,已经很晚了,让他们早点休息吧。喜乐应该也被吓坏了。
江一宁似乎还想说什么,被吴秘书制止了。他们离开后,喜乐依旧靠在林浩初卧室门口的墙壁上,很想进去看看他怎么样了,却没有勇气走进去。喜乐的身体顺着墙壁滑下,她靠着墙壁坐在地板上,安静的陪在他的屋子外面。
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喜乐只感觉到双腿已经麻木,没了知觉。房间门忽然被打开了,林浩初穿着白衬衫,黑色西裤,赤着脚踩在地板上,他站在门口看着喜乐,他的头发很软,即使刚才被他揉乱了,现在依旧柔顺的垂在额际,现在的他,安静的站在门口,眼神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