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昱的引导下,夏焱面向东南而立,对着周博的遗像祈祷之后,郑重地在灵牌上点下一个朱红印。点了朱红印的灵牌入了圣龛,傅卿披着白孝服,黯然地走到圣龛前,哀伤肃立。
古昱低声提醒傅卿,看唇形是:成礼吧,别误了吉时。
傅卿的唇微微翕动,傲如寒梅的女人似乎瞬间塌了傲骨,塌下肩膀,木然地对着灵位鞠了两个躬。
古昱手里牵着的男童替代周博回鞠了两躬,仪式告成。
让男童把周博带去南非的戒指郑重套在傅卿的无名指上,古昱笑着对傅卿说:恭喜,周博那么爱你,这下他应该能走的安心了。
有妻有子,我们的周博到了泉下也不会孤独古昱伸手拍了下傅卿的肩膀,所以,傅卿,请不要这么悲伤。
可以预见,这场冥婚势必独占明天的各大娱乐版头条。
手垂在腿侧,无声地拢指成拳,周博机械地随着夏焱一起对着自己的遗像三鞠躬之后,一刻未留地离开了灵堂。
眼看着古昱将无形的枷锁套在傅卿身上,他却无力阻止,灵堂里的氛围让他窒息。
古昱和傅卿,好兄弟和最爱的女人,这场荒诞的婚礼无论出于谁的初衷,他的心脏都难以负荷。
在他看来,无论怎样的情分,都无需为他一个死了的人赔上活人的幸福。
子弹飞过来的时候,他选择挡在古昱身前,本就是一种选择。
出来时走的急没撑伞,周博坐进车里的时候外套已经半湿。
俩傻瓜!把半湿的外套摔在副座上,周博发动车子,随之飞起的水花溅了倚在黑色SUV车上抽烟的男人一身。
*
趁着众人都在灵堂,周博飞车到他以往与傅卿幽会时同居的公寓,从门口的脚垫下拿出钥匙,开了门。
他上次过来是两个星期之前的事,匆匆而来匆匆离去,今天过来屋里却依旧窗明几净,显然是傅卿收拾的。
屋子里也确实有傅卿居住的痕迹。
他不想去猜测傅卿在他死后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整理的房间,周博换了拖鞋目不斜视地进了书房。
保险柜里有一张遗嘱,是他飞南非之前写的,还没来得及签字盖章。
本来还曾想过待葬礼过后,影帝周博淡出公众视线之后,悄然把那些比较隐秘的产业过到夏唯名下,如今,目睹了那场冥婚之后,周博改了主意。
他必须做点什么,否则心难安。
而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在这张遗嘱上签字,把名下资产尽数留给傅卿和她腹中的孩子。
他不能去与古昱、傅卿相认,他们若不信顶天把夏唯当成神经病,他们若信了那便是另一把钛合金枷锁。
夏唯的手很漂亮,纤长且骨节匀称。
细白的手握着黑色的签字笔,在遗嘱上留下的字飘如游云。
吹干朱红色的印章,将遗嘱夹在傅卿最爱的《红与黑》里,将动过的物品复位,抹去一切痕迹,周博开着车漫无边际地随着车流绕了俩钟头,这才掉头重新回了郾都西北的西山公墓。
喧嚣过后,无限凄凉。
山脚,两个小时前的车海,如今只剩一辆黑色SUV。
周博把扎眼的亮黄色跑车停在SUV旁边,这次他没打伞,没穿外套,拎着一瓶红酒两个高脚杯缓步上山,细如丝密如麻的雨线落在周博肩头,在雪白的丝绸衬衣上绘下点点水痕。
墓前,一束鸢尾,一个抽烟的男人。
男人个头与前世的周博相差无几,背影看上去不算壮实,但背挺的笔直,无端添了几分强势。
地上烟头五六个,考究的黑色西装裤脚挂着泥点子,肩头已经全湿,看上去并不柔软的黑色碎发在雨水的作用下完全贴在了白皙的脖颈上。
这个男人显然已经在这站了有一会儿了。
周博捋尽了三十几年的记忆,都没找到关于这个背影的丁点儿印象。
走到男人身旁,入目那张俊朗精致却不失英气的侧脸毫无瑕疵,只可惜严肃过了头,让人看不出半分情绪。
周博情不自禁地挑起了眉:你是他粉丝?还是同行?
男人专注地盯着墓碑上的照片,甚至连一缕余光都没舍得施舍给周博。
直至抽完了手里那半截烟,才掀了下嘴皮子:都算。
这个点儿,记者都回家吃饭了啊。
说不上是提醒或是试探,周博不过是突然觉得这个时候有个不相干的人说个话也不错,只是他忽略了夏唯残存意识对美人的执着以及那招蜂引蝶的本能。
右手拇指拨开软木塞,左手拇指、食指及中指夹稳杯脚,殷红色液体注入高脚杯杯底,把两杯红酒一块儿递到男人眼前晃了晃,男人突然转向他的脸瞬间把周博嘴边的邀请变成了调戏,美人,喝一杯?
如此轻佻的语气也没能使得男人那犹如磐石般的严肃脸出现裂痕,周博不得不佩服男人的涵养与定力。
男人伸出了手,却没有接他手中的酒,而是捏住了他雪白袖口上那枚红玛瑙袖扣:逝者墓前,请你拿出最起码的尊重。
你怎么知道周博不喜欢我周博故作停顿,这袖扣?